夏唸白神情裡透著倦淡,劍眉微蹙,“先前在晉安城門口,我軍曾不敵流賊,大敗而歸,雖此次練兵許久,兵力較之前稍有長進,可依舊不能掉以輕心,若是再次戰敗,再次眼見晉安百姓慘遭屠掠,實為我所不願。”
眼望著案前圖紙,夏唸白伸了手指,與圖上緩慢摩挲,“先前聖上授唸白正二品官銜,求的就是安邊平寇。唸白不才,自上任以來,唯有假借議和才能勉撐兩省寧定,且靈州自古就為大平地界,給流賊佔據甚久,也該是收回之時,此一番大戰在即,我等必然不能想著御賊與百里之外,而是需要從長計議,裹血力戰,攻克靈州。”
眾將聞言沉聲和諾,
***
青冥長天,秋水波瀾。
竹林裡頭的溪水還未凍上,映的上頭的人影踉蹌,推搡著而過。
葉添被幾個靈州侍衛一路推進了門兒,留了兩人在外頭把手,進去的那個便給自己鬆了綁。
揉著勒的紫紅的手腕,葉添很是疑惑,
“這是做什麼?”
立在一邊卷繩子的侍衛頭也不抬,“統兵要見你?”
“前幾日不是見了一次麼,怎麼又要見?”
“能再見到統兵,已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總比去見閻羅王要好上許多。”
葉添怔住,而後又伸手拽住那欲走的侍衛,“…怎麼回事?”
那侍衛很是厭煩,“不殺你的頭,你已該燒香拜佛,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葉添收緊了指頭,“莫非…是容紫?”
侍衛給葉添攔著走不了,“告訴你也無妨,本來於情於理你都是留不得的,還不是容統兵替你求情…”
葉添鬆了手,“他竟然…”
侍衛轉了身,朝門口走去,臨了又道了句,“統兵待會就過來,你卻也不用想著跑,這外頭都是兵,別說人,就連個蟲子都飛不出去。”
語畢,便反手關了門。
葉添坐在椅子裡等了半晌,聽得那門板顫動,抬了頭,推門而入的人,正是容紫。
淡紫色的長衫給風吹的飄然欲飛,容紫一雙鳳眼清澈明亮,毫不避諱的直視著他,
“以後你就住這裡。”
葉添道:“靈州那些將領,怎麼會忽然就變了主意?”
“未料你這關在大牢裡的人,訊息竟也這樣靈通,”容紫進了屋,微抿著薄薄的唇角,“留你一條命,是想著興許以後還有用處,不過是一顆人頭,換成誰的,不都一樣…”
葉添很是疑惑,“人頭?”
容紫一笑,“前些日子靈州顏面盡失,若是連人質都捨不得殺,也未免太過狼藉,三日前,晉州使節的人頭已經送抵晉安,算算日子,那頭該是早就厚葬你了。”
葉添騰的起身,指了面前人的鼻尖,“。。。。你們倒是會演戲…。找人假冒我,還把人頭送到晉安,簡直是胡鬧!”
“胡鬧?”容紫一笑,“我卻覺得,這一出移花接木唱的很好,想來你該未聽說,晉州各地嚴加防護,厲兵秣馬,已經準備戰事了。”
葉添氣急敗壞,“你想報復,自可帶兵攻城便是,何苦要…”
容紫接過話,“何苦要讓夏唸白傷心?”
葉添一愣,反倒說不出話。
容紫露出種譏誚神色,“他傷不傷心,也不一定的事…”
葉添靜了片刻,自嘲一樣,“好歹認識了這麼久…”
容紫聞言,竟哈哈大笑。
葉添看的發毛,“你瘋了?”
容紫笑意漸輕,“這麼多年。。我倒有些替那人不值。。這般大動干戈。。你竟看不出來?”
葉添面色些許發青,尋思了好一會,忽然未有任何徵兆的,開了口
“我看不透…。閻雄死了…本來兩地戰事也是一觸即發。。”
容紫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
他本就生的眉眼妖麗,這一笑真真是媚態橫生,魅惑人心。
可這豔色在葉添看來,卻說不出的詭譎,直教人膽戰驚心。
容紫唇瓣輕啟,“那我呢?你看得透麼?”
“看透什麼?”
“我對你啊。。”
葉添欲言又止,終是什麼都沒說。
日光鍍金,竹樓彌霧。
容紫依在窗欞旁,給縫隙裡滲入的風,吹的髮絲翩然,
“切骨之仇,依舊擋不了一片痴心,葉大人,就像那日說的,我還真是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