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秉起身肅容:“只要是無傷於社稷朝廷,民心道義,本官都可以考慮。”
忘塵叟看他,笑道:“根據老夫的訊息,顧大人就算不是聖上第一寵臣,恐怕也是相差不遠,讓我想想,該提個什麼條件,才不負這舉世難見的生意。”
許久,忘塵叟緩緩開口:“不如這樣,先算顧大人欠老夫的,日後再兌現如何?”
顧秉毫不猶豫:“君子一諾。”邊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這是我日常佩戴之物,如今充作信物。”
忘塵叟接過,瞄了一眼,揣入懷中。
顧秉見他似是滿意,便道:“想必忘塵叟應該已經聽聞姑蘇周家周琦公子英年早逝的訊息了?”
忘塵叟微微側頭:“顧大人要問的事情,果然是大事,竟牽扯到周家和靖西王。這件事情,內情恐怕頗為複雜,老夫要查上一段時間。”
顧秉點頭:“顧某知道此事會有風險,但周兄是顧某入朝以來,第一位好友。他死的實在蹊蹺,顧某實在是不忍心讓他去的不明不白。”
忘塵叟看他:“很多時候,真相往往比死亡更加殘酷,更加苦痛。”
顧秉笑笑:“顧某倒是不這麼想,還有什麼比生離死別更殘酷的。顧某生平最不怕的,偏就是苦痛。”
第十一章:明朝又向江頭別
顧秉回到府邸,輾轉反側,偏就是不能入睡。之前二十五六年間所見的人事,所生的感觸,在心內翻騰不休。清心咒唸了一遍又一遍,但那些過往前塵卻越發清晰。
顧秉終於披衣而起,漫無目的地繞著刺史府四處遊蕩。
桃花謝了,留下了青青的桃子,竹葉黃了,來春還有細小的竹筍。他顧秉走了,除了這些桃花竹林,不知道能給嘉州留下什麼。
對著竹林發了會呆,顧秉突然就想起當年蝸居幕府山中時,最大的理想也不過是遠離那座空山,謀個差事或是找一塊田,最好不過當個九品的小吏,溫飽不愁,妻賢子孝。而如今宦海浮沉近十年,想要的都有了,爭名奪利的心卻淡了,反而追憶起當年幕府山中的月光,抑或是定陵的風雪。
失而復得,得而復失,求之不得,得不償失。
“說什麼得得失失的?”軒轅突然從竹林中踱步而出,白色的中衣外只批了件猩紅的披風,隨意站在清冽月光下,越發顯得丰神如玉。
顧秉行禮:“陛下,容臣回房整肅下儀容。”
軒轅恥笑:“你是在藉機諷刺朕儀表不整麼?”
“臣萬死。”顧秉低頭,也忍不住笑出來。畢竟一朝天子和一州刺史都穿著中衣半夜四處溜達,也算是人間奇事。
軒轅在石椅上坐下,示意他也落座倒茶。
“朕睡不著出來夜遊,碰到勉之已經是第二次了吧?”
顧秉想了想:“定陵不算,只算上終南別苑那次,應該是兩次。”
軒轅低低笑,聲音沙沙地讓顧秉莫名耳熱:“在定陵的時候,到底年輕,朕和勉之似乎都睡不多,沒日沒夜的,也不知道都做些什麼。時間也就那麼過去了。”
顧秉回道:“那個時候,時局維艱,陛下殫精竭慮,臣等夙夜匪懈,只恨一天沒有十三個時辰,自然不覺得日月久長,時候難熬了。”
軒轅看他:“時隔數年,勉之的銳氣不會消磨光了吧?”
顧秉喝了口茶,抬頭看向白色的月光:“不瞞陛下,臣似乎從來就沒有過銳氣。”
“哦,那勉之在嘉州這裡風生水起,總不會是謠傳吧?”
“輕徭薄賦,勸課農桑,整頓吏治,用人唯賢,本就是陛下登基時定下的,臣不過是遵旨而行,何來銳氣之說?臣不算是個好官,只算是個不好不壞的庸官罷了。”
軒轅品味了會他的話,搖搖頭:“朕說的那些,歷朝歷代的君主都會提到,卻不是每個臣子都能做到。所謂的明君,也許就是能夠選擇正確的人選去做正確的事情罷了。”
顧秉十指交叉在一起,目光垂下來,似乎在對著地面發呆。
軒轅似乎是覺得像顧秉這樣心事重的人,能發呆也是種福氣,不忍心打斷,於是便沉默著端詳他。顧秉的眼睛雖不似桃花眼,杏仁眼那樣顧盼生姿,也不似自己的鳳眼那般神光照人,但勝在黑白分明,眼神明潤澄澈。難為顧秉為官七年依舊能保持本心,也許當年東宮之事不讓他插手過多還是明智之舉。
“陛下?”顧秉忍不住叫他。
軒轅回過神來,發現顧秉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而那種眼神極為複雜,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