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轍。玩味之餘,顧秉讓牢頭把作者所有的小說找來,細細品讀,在看到蘇二公子,表少爺,四姨太,甚至蘇太傅本人年輕時的韻事後,顧秉沉吟半晌,喚來馬牢頭。
“顧大人有何吩咐?”
顧秉含笑道:“有個無傷大雅的不情之請,最近賦閒,鑽研經義卻頗有不解,我想要幾篇文章看看,如果可以的話,能否把過去十五二十年狀元的卷子調來讓我看看?”
這事情看來不難辦,馬牢頭半個時辰後便帶著厚厚一摞卷子回來,還附贈榜眼探花的文章若干。顧秉道謝後,便迫不及待地翻到永嘉元年,先找到探花的,瞄到相似的措辭文風忍不住拍案叫絕,心道蘇景明果然是個妙人,做官已經夠忙了,竟然還抽出時間來寫傳奇小說詆譭他老子全家,這種深仇大恨拉出去滅燕都是綽綽有餘。顧秉正惡趣味地揣測蘇景明和蘇太傅鬧翻的原因,隨意掃過一篇文章,恍若五雷轟頂般愣了半晌,才趁著無人留意,悄悄抽出來塞進衣袖,而那些傳奇小說則半分都看不進去了。
渾渾噩噩地又呆坐了兩天,到五月初五端陽節那日,突然馬牢頭恭恭敬敬地開門,帶進一個人,顧秉一見便笑了。
“伯鳴兄,終於想起老弟了?”
周玦拍拍欄杆對他笑:“顧秉啊顧秉,陛下還真是寵你,我們在外面忙的要死不活的,你在這兒享清閒。”說罷,掃了眼顧秉榻邊的書卷,“喲,飛花綺夢,畫樓春,鴛鴦記,你看看,連傳奇小說都看上了,真讓愚兄又嫉又羨啊。”
顧秉有些赧然:“還不是無聊的,囹圄之人,也只能看些市井小文打發時間了。”
周玦拍拍他:“行了行了,我這不是來接你了麼?走吧,你家估計正亂著,我打發你那叫清心的小童去收拾了,走,上我家沐浴更衣,然後吃粽子。”
用蘭草湯沐浴後,顧秉擦乾頭髮,換上乾淨衣服跟著僕從前去用膳。周府完全按照姑蘇樣式佈局,精巧絕倫,別緻秀麗,顧秉遠遠便看見周玦換了一身頗有魏晉風範的廣袖白裳高坐在一處用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亭上。顧秉有些吃力地攀上去,問周玦:“為何叫自賞亭?風流自賞麼?”
周玦笑:“因為無人可賞,唯有自賞啦。”
顧秉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要多管閒事:“這府第是何人所建?”
周玦自負道:“不瞞你說,這園子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親自選定。”
顧秉由衷讚歎道:“伯鳴兄為了這園子必然花了不少心力,光是讓亭臺樓榭處處臨水,全園無不有水可依,就不知要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周玦被他挑起了興致:“勉之,你也是江南人氏,不妨看看,我這園子裡有什麼玄機?”
顧秉“哦”了一聲,凝神四顧,片刻笑道:“這園子裡遍植蘭草,白荷,白菊,白梅,伯鳴兄果然高潔。而這園子也暗藏兩儀,以此水為界,東面地勢較高,有臨湖石壁,氣勢雄偉,為陽,西面地勢較低,多名花芳草,幽深孤靜,為陰。果然妙極。”
周玦倒了二杯蒲酒,又取了些雄黃灑在酒裡,親自塗在顧秉手心上,笑道:“趕緊去去晦氣。”顧秉謝過,一飲而盡,入口爽滑沁涼,極其舒暢。
周玦又派人取了粽子還有一碟黃魚:“在姑蘇,端陽節我們都是要吃五黃的,這兒沒有黃瓜,黃鱔,蛋黃也難找,咱們就將就著喝點黃酒配黃魚罷。”
顧秉笑:“升州也是一樣的,想不到在洛京還能吃到這麼多家鄉地產。算起來,我都有十年沒吃過黃魚了。”
周玦看他,眼神莫測高深:“去接你出來之前,我和他們打賭,看你多久會問起朝事。”
顧秉臉色不變:“那伯鳴兄贏了麼?”
周玦搖頭嘆氣:“其他人都猜一盞茶一炷香什麼的,而我猜兩個時辰之內,你必定會問。可想不到相交十年,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顧秉低頭喝酒,輕輕道:“若是陛下想讓我知道,自然會讓人轉告我,若是他不想,我問也是無用的。”
周玦拍拍手,令身後的小童端上一盤黃絹蓋著的物事:“這是陛下賞你的。”
顧秉默然起身,躬身雙手接過,開啟一看,發現是金縷延壽帶,彩絲續命縷還有一個香囊,點翠鑲嵌錦鯉戲蓮。顧秉趕緊將黃絹蒙上,抬眼就見周玦興味盎然地看著自己。
“勉之可還記得家鄉有首民歌?”
說罷,自顧自唱道:“江南可採蓮,荷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