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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下的積雪匯成溪流,清淺見底又寒徹肌膚。如果說天下的傻子都是這樣的眼神,那麼她情願挖了自己的眼珠。

但這麼沒根沒據的話,她又怎麼去和蒙戎說呢?

季白此時正在要求蒙戎:'講個新故事,我不要聽蚩尤大戰黃帝,也不要聽夸父追太陽,這些你都講了一百多遍了。我要聽新的。'

蒙戎為難,他是大王,並不是說書藝人。他肚子裡的故事,僅限於這麼幾個,早翻來覆去地講完了。

'那麼講你打仗的故事吧。我聽李和說,你打過好多好多的仗。'

'那好吧,你讓我想想,我們講什麼好呢?……'

季白的目光遙遙地望出去,他從蒙戎的故事裡聽到了血腥、硝煙和死亡,但是也聽到了戰術、謀略和用兵之道。其中他無可避免地聽到了臧的名字,那一片臧河之原的沃土,震天的殺聲和濃烈的血氣似乎穿透了近五年的時光和千百里的距離,森然地逼近他的眉睫,浸入他的面板,直滲到他的血液裡去。

妃嬪們圍坐的火堆突然爆發出'噼剝'的聲響,緊跟著是女人和男人的尖叫和驚呼。

'出了什麼事?'

'稟大王,是木柴塌了。'

'叫他們小心些,別把馬和狗驚了。'

'是。'

蒙戎轉過臉來低頭一看:'小東西,你在笑什麼呢?'

'裙子冒煙了。'

季白吃吃地笑著,指給蒙戎看。幾名侍從和宮人正在手忙腳亂地撲打著被倒下的木柴引燃的火苗,站在他們中間又叫又罵的那個人,正是辛夫人。

想要縱火燎原,卻又不知道如何避開由自己一手製造的火焰,這樣自不量力的行為只能導致玩火者自焚的結果。季白迎著那道怨毒的目光微微昂起頭,擺出只有有心人看了才會領悟的挑釁姿態,囂張而輕蔑。

——內宮中什麼都是虛的,只有君王的寵愛才是傲視一切的資本。我擁有了蒙戎最深的眷顧,我就能將你踩在腳下。你縱然不服氣,卻又何如?

火光映照下,黑亮得彷彿是沉在清水裡上好的一對墨玉般的眼眸,明白無誤地向立在彼方渾身狼狽的對手傳達出這樣的資訊。

落在裙裾上的火星,很快就被撲滅了,除了一個焦黑的洞,什麼也沒留下。辛夫人鐵青著臉回去她自己的帳篷,錯身而過的瞬間,季白分明地看見她眼裡陰鷙地燃著暗焰——她的心裡,已經種下了他給的火。

25

心火是撲不滅的。

季白騎在蒙戎專為他備的一匹青騅馬上,裹著蒙戎的雪狐披風,立在蒙戎身側。從身後人群裡射來的目光,灼熱地灸烤著他的後背,象連那麼厚的狐絨都給灼了個洞似的。季白悄悄把韁繩在手腕上繞了幾圈,胯下的馬兒不安地朝後面踏了幾步。

風捲著他們身邊的五色旌旗,獵獵飛舞。天空之上,翶翔的獵鷹盤旋著,清亮的鷹唳聲裂開蒼茫的雲層。獵犬們在馬的前面狺吠著,嗜血的眼望著前方的樹林——那裡正是蒙戎他們此次圍獵的所在,先發的兵士已經衝進去驅集獵物了。

這是季白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臧國屬南,南方計程車子們大多都習於坐在芬芳的樹下,操琴縱歌,過著一種悠然閒雅的生活。而圍獵,則是粗放的,血腥的,洋溢著北人的熱情和野蠻,展示著他們的力量和勇氣。如果說南方的琴會是茶,那麼北地的圍獵就是酒,聞著氣血湧蕩,喝下去豪性大發,壯懷激烈。

'快看,他們過來了!'

站在土崗上的人們高高在上,一眼就看見從樹林裡衝出十餘匹健馬,馬背上計程車兵大聲吆喝著,將鹿、麋、獐、狍之類的紛紛從樹林深處攆了出來。

蒙戎身後已經有沉不住氣的人在摸箭筒裡的鵰翎了,蒙戎卻連動都沒有動。他穩穩地坐在'濃雲'的背上,唇邊噙著一絲傲然的笑紋,明亮的眼睛向下俯視著圍獵場。

他是在嫌這些獵物太過柔弱了呢。季白的目光掃過那些惶然驚遽地奔走於草叢中的動物,它們在這些全副武裝的人類面前顯得如此的渺小無力,它們的掙扎也是這般的徒然無功。只要他身邊的這個男人下一個命令,閃著寒光的刀鋒和槍尖就會戳穿它們的身體,挾著勁風的箭鏃就將撕裂它們的皮毛,還有獵狗的牙和飛鷹的爪,都能成為奪去它們生命的兇手。這就是弱者的下場,無論人還是動物,都是一樣,被欺凌,被宰割。到最後,甚至還要被強者所瞧不起,連屠戮都成為不屑為之的事情。

季白藏在披風下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手心裡汗涔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