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長出一口氣,登時有幾名宮眷喜極而泣。豫王面色凝重,道:“形勢還未明瞭,有什麼大喜?後宮一帶還平安麼?”小宮監稟道:“別處不知,慈寧宮一帶是沒有事的。”豫王道:“好,這一日太后驚嚇匪淺,既然慈寧宮無事,兒臣便送母后回宮歇息,明日再等訊息。”
慈寧宮離養心殿宮牆相挨,路途極近,在這種情勢下,也別提什麼鸞駕輅乘了,小宮監找出兩乘坐輿,一乘太后,一乘皇后,餘下妃嬪宮眷都是步行,也不敢掌燈,由豫王領幾名宿衛陪同著,悄悄起駕回慈寧宮而去。
由於其他宮殿情況不明,皇后以及妃嬪、二皇子今晚都無法回宮,只能留在慈寧宮。太后還想把寶貝兒子也留在身邊,豫王道:“嫌疑不便,還是不消了。再說,兒臣也要為皇兄守靈。”太后想到新駕崩的皇帝兒子,不由又傷心起來,淌眼抹淚哭個不住。
等豫王重新回到養心殿時,遠處殺聲仍然斷斷續續傳來,武英殿的火頭升騰得半邊天空紅赤。他長嘆一聲,走入殿內,只見乖滑的內侍早已隨著太后一行躲到慈寧宮那邊去了,殿上只剩兩個小監守著嘉平帝遺體,因為不敢掌燈,只有床下點著幾枝細蠟,火光幽暗,顯得陰慘慘的十分嚇人。見這淒涼景象,不禁又欲下淚,便在這時,大殿耳房中走出丘太醫來,回稟道:“王爺,林大人醒了。”
豫王自隆宗門回來便將重傷暈迷的林鳳致丟給了丘太醫照料,這半日幾乎已經忘記了他,忽聽提起,不覺一怔,道:“這麼快傷就好了?我來看看,正有些話要問他。”說著邁步走入,丘太醫怕他們有什麼機密要講,便知機迴避了。
耳房內也只點了一枝白蠟燭,林鳳致躺在一張涼榻上,被上、衣上還沾著斑斑點點的血跡,臉色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分外蒼白,眼睛倒是靜靜睜著。他平時目如粲星,這時因為太過虛弱,連眼中神采也少了幾分,黑眸裡倒映出兩點燭火亮影,卻似葉上露珠一般,清澈而脆弱,彷彿手一拂便會轉瞬消失。豫王見過他發狠,見過他狡譎,見過他冷漠,一向覺得這個人應該是永遠驕傲十足、神氣十足,乃是自己夠不著摸不到吃不掉的存在,再料不到他也會有如此柔弱無助的一刻,自己一伸手便可以將他揉到掌心裡去,霎時間全身騰起一種古怪的熱流,徑直走到他面前椅中坐了,問道:“好了?”
林鳳致說話倒還氣息平穩,道:“多謝王爺垂詢,下官無妨。外面亂定了麼?”豫王道:“羽林軍還在激戰,好象已到熙和門了。”林鳳致道:“亂黨良機已失,諒必指刻平定,王爺勿憂。”
豫王一時無語,過了半晌道:“先前我問你的話,你還未答呢。子鸞是誰?是你?”林鳳致淡淡的道:“是下官舊日的表字,早已不用了。”豫王問道:“那俞汝成如何知道?還喚得恁般親密?你們是不是還有些座師門生之外的舊交情?說實話,他竟然真的怕我殺你而退了兵,功敗垂成,委實不可思議!”林鳳致眼皮微垂,漠然道:“那是他自尋死路,活該。”
這一句話說得冰冷無情,豫王忽然間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邪火,霍然站起,道:“好個心狠意冷的人!別人為你連身家性命都毀了,你就是一句活該?”林鳳致冷然道:“亂臣賊子,不是活該又是什麼?”豫王冷笑道:“這個亂臣賊子,倒是跟你三度春風過的——你們上床,是怎麼樣的光景?我看未必是他迫你,恐怕是你情願的罷?還是你主動勾搭?”
林鳳致神色愈冷,將身體往錦被裡縮了縮,閉上眼睛道:“王爺,這當口也不是說無聊閒話的時候,下官傷後體倦,委實支撐不住,恕失禮了。”
猛然身上一涼,卻是豫王劈手將錦被掀開丟在一邊,林鳳致一驚睜眼,豫王已俯身過來,眼底閃著兩團幽幽的火花,熾熱氣息說話時直噴到自己面上:“不是說閒話的時候,倒是做閒事的時候。林鳳致,你儘管裝佯,儘管乖滑,我卻看你這一回如何逃得出我手?”
林鳳致已經被豫王調戲過好幾次,所以很熟悉他此刻眼中閃動的急色之意,而且,這一刻的急色,決非以前半真半假的誇張,而是真真切切、熾熱逼人的□光芒。他再也料不到如今在宮亂緊張未散的情勢之間,在自己虛弱帶傷的狀態之下,這個好色貪淫的王爺,居然還有這般心思。
這一刻情形大不同於往日,心底登時升騰起高度緊張,眼見他俯身壓迫過來,急忙伸手去推,欲待先坐起身來,誰知手臂一抬,便牽動左胸傷口。豫王那一刀儘管沒傷及心肺要害,卻也委實捅得不淺,這一掙扎,立即劇痛入骨,手臂根本抬不起來,而失血之後體質虛弱,竟是想坐起來也不成,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