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
衣禮慢慢地轉過身,正面對著周伐。
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但周伐卻覺得整個身體都冷了下來。
輕微的眩暈感從大腦深處瀰漫地疊上來,並且如海潮般連綿不絕地層層湧動。
他被人算計了,完完全全地中了圈套。
衣禮的雙眼,赫然是明顯的一黑一灰。
☆、51 尋刀
“你是……”周伐感到渾身脫力。
弦的斷面,是空的,猶有極輕微的淡色煙霧逸出。
衣禮的聲音忽然換了另一個人,“你不認識我了嗎,我們早上才見過面。”
周伐的確有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他對著他的時候,總是沉默不語,痴傻呆滯。
有人從院子後面繞出來,他手中的白色玉簫垂下配著翡翠的瓔珞,他開口道:“鄙人的易容術,還沒有退步吧。”
雲泥低下頭,對走出來的衣禮施施然地行了一禮,用女聲說道:“先生妙法,方能瞞過周公子呢。”
他聲音嬌俏,竟然是淨兒的聲音。
周伐扶著身體要站起,但他搖搖欲墜。
“很明顯吧,”雲泥走向周伐:“我用淨兒的樣子走出攀月樓,再引你來,又用衣叔叔的樣子放鬆你的戒心,就算是精明如你,也猜想不到。”
周伐努力地伸出手指,“你,你是故意把淨兒……打傷……”
“對,我會娶她。”雲泥忽然又換了用了淨兒的聲音,他柔聲道:“周公子不是一心想讓我成為雲公子的侍妾嗎,多謝周公子成全。”
周伐看向衣禮:“你為什麼要幫他!你明明之前不是這樣!”
衣禮將玉簫插回腰間,簡單地回答:“之前那次是騙你。”
“不這樣怎麼讓你完全相信衣叔叔,”雲泥笑著說道:“不這樣怎麼讓你對我完全放鬆警惕,畢竟對於你,不一擊成功就沒有機會了。”他歪著頭,用好奇的口氣問道:“怎樣,被人算計背叛的滋味,怎樣?”
周伐感到視線模糊,他的眼睛裡,兩個衣禮的樣子在他面前重疊,又分開。
“這才是真正的軟經散。”雲泥走到周伐面前,他抽出那把他送給他的匕首:“之前我那次,是假裝的。”
“軟經散是最厲害的迷藥,無色無味,不需要用任何香氣遮蓋,遮蓋了反而刻意了,”衣禮也微笑道:“你小時候你母親讓你跟我學習醫術,你不肯,現在有沒有覺得,她是對的?”
周伐說不出話,藥力的作用下,他跌落下去。
“為了騙過你和那些侍衛,我費了不少心思學淨兒的儀態和聲音,好在淨兒和我朝夕相處,倒也不難,衣先生風采卓然,我也認真地研習很久。”雲泥將雪亮的刀鋒對著周伐的身體,“你騙了我那麼多次,我只騙你這一次。”
當然,他不止騙他一次。
但是,現在沒人會和他計較這個。
江湖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銀亮的刀刃反射著初夏的陽光,光斑落在少年顏色不同的雙眸中,他想起他們曾經的兩情相悅,曾經的互相扶持,曾經的同生共死,但那些是假的,只有背叛、欺騙、仇恨是真的。
或許用滅盡刀殺掉這個男人方便很多,可是能看到對方如今這副難以置信的憤怒表情更加有趣的多,雲泥微微一笑,“盡你一生,到死也見不到滅盡刀,枉你聰明一世,也有如此遺憾呢。”
他曾經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很多怨恨想對他發洩,甚至他想過要在他落入他手中時狠狠地唾棄他、折磨他、羞辱他,但他現在覺得對他說任何一個字都是多餘且無趣。
周伐對他伸出手,“讓我再看一眼……面具下你的臉……”
但云泥開啟他的手,“你不配。”
他刺出了刀。
衣禮背過身,不再看向他們。
立夏這天天氣很好,天空晴朗,陽光明媚。
宛如某一日,在狀元樓的樓上,窗外的陽光映上少年玉色的臉龐,他的肌膚晶瑩剔透地讓他一時移不開眼。
那句結結巴巴的讚美,發自真心。
雖然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雲泥收回匕首,將刀鋒回鞘。
寶刀不沾血,他的手指卻沾了一些濺起的血,他的指尖彷彿塗了鳳仙花汁般豔麗。
“阿離姐姐說,立夏染指甲,可保一年安樂。”雲泥收回手,他舔了一下指尖的血。
夏天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