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磨成了鐵杵。
“真的只能這樣嗎?”宇聞晟閔低嘆一聲,倚著書案無力的問道。
“皇上,太祖太宗打下這片江山不容易,你抬眼看看,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瓦片都是用無數將士的鮮血換來的。他們的生命是如此的悲壯與絢麗。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江山易主?你就忍心看著祖宗們這麼多年的心血付諸流水?”
宇聞晟閔怔了怔,眉眼裡沉著一片尖銳的冷意,似是想了想,而後橫心說道:“後宮向來由母后掌管,一切就依母后的意思吧。”
華陽紫陌靜靜地端坐在桌前。等流珠替他將一縷縷的頭髮梳順盤好後,拿著鏡子笑道:“我這頭髮許久都不曾板正的梳過了,這麼一看,都要認不出自己了。”等了片刻見流珠沒有回話,又接著說道:“還記得往年我常穿的那件藍底竹紋的棉袍嘛,替我找出來吧,我想穿它。”
流珠心裡難受,只搓著手低聲道:“衣物服都舊了,還是穿這件吧,好歹新些。”
華陽紫陌微嘆了口氣,再次說道:“那是外婆給我做的衣服,替我找出來吧,我想穿它。”
流珠慪不過他,只得給他找出來服侍他穿上。“
“沒想到都穿著這麼肥了”華陽紫陌想要逗她開心,便在她面前轉了個圈,打趣道:“看,想不想套了個麻布袋?”
流珠只覺得眼眶一熱,已有淚水汩汩的流了出來,她忙把門拉開,低頭跑了出去。
安得利早已帶著兩個端著杯盞的小太監在院中等了多時,見她出來,便低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皇上的意思娘娘可曾明白?”
流珠低著頭並不做聲,彷彿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眼角的餘光卻撇見一個影子長長的拉在門口地面上,心裡咚咚一跳,還來不及抬頭,就聽華陽紫陌淡淡的問道:“明白什麼?”華陽紫陌一手扶在門框上,揹著陽光,面目一時看不清楚。流珠抬起頭看看華陽紫陌又轉眼去看安得利,又聽到華陽紫陌淡淡的說了句:“進來吧。”
安得利低著頭跟在後面,他在門口站了片刻,等華陽紫陌坐好後才慢慢地跨進去,恭敬的說道:“請端華貴妃接旨。”
華陽紫陌愣了片刻後沉默地跪下。
“傳皇上口諭,端華貴妃華陽紫陌,品行不端、心如蛇蠍、因一己之利濫殺多人……”
雖然早已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到了此時華陽紫陌卻仍然難掩心中痠痛,他接過安得利遞過來的鳩酒緩緩喝了下去。幾人眼看著從他眼裡慢慢掉下淚來,眼裡的光芒一點點散去,慢慢滑落到地上,氣絕而亡。
宇聞晟閔已揹負著雙手在院中等了許久。他方才隱隱約約的似是看到華陽紫陌穿了件絳紅的大氅,單著腿在他面前跳來跳去,道:“皇上,這是臣小時常玩的‘跳格子’,您不會吧。”說完回過頭來笑嘻嘻的看著他,當真的眼若秋波,眉目如畫。見他沒有應聲,華陽紫陌便又回過頭去向前跳了幾格,腳落在雪地裡噗噗作響。
“看你,當心跌跤。”宇聞晟閔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拉他,卻只握住了幾片飄落下來的雪花。一個空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天山飛雪度,言是澆花朝。惜哉不我與,蕭索從風飄。鮮潔凌紈素,紛糅下枝條。良時竟何在,坐見容華銷。
趕回來覆命的安得利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心生怯意,無奈下只得惴惴的回道:“皇上……。”
“罷了”宇聞晟閔頹然的擺擺手,“朕知道,他,走了。”
那個人如今是真的走出了他的世界。原以為自己會心痛,沒想到只是空空的失落,彷彿丟失了什麼,卻不知從何處尋起。他不知自己今後數年要如何生活下去,罷了,也沒什麼,其實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樣的,起床、穿衣、上朝……每天的生活真的都是一樣的。自己還可以靠著有他的回憶活下去,這麼些年來,華陽紫陌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都已刻在了他的腦海裡,短短歲月,希望他可以再陪自己走一遭。
“皇上,天冷了,多加件衣服……”
“皇上,看,這花開得多好……”
“皇上,我不要,求你不要這麼對我,求你,皇上……”
“宇聞,讓我來生先遇見你,可好?”
……
華陽,再見了,這一世我們再見了。
漫天滿地的梅花雨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宇聞晟閔孤零零的立在風雨中,回首半世匆匆恍如一夢。
章六十九
寂寂春雨晚來風 章六十九
作者:sk吐泡泡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