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文佩疼痛疲乏,船行兩日,臥席兩日,好在有孟然陪伴。兩人在一起時,往往相對無言,卻又似萬千言語無聲相傾。樂得小燕無所事事,會上船板看乘客,或到船頭看江,或是找船家閒話。
午後,不知船上何人在隔倉彈琴,幽遠的琴聲,將孟文兩人的心緒引得飄渺沉寂。一曲終,文佩在被中悠悠說道:“這曲子,以往在宴席上聽過一回,不知是何人所譜。”
對於樂律,文佩不精通,以往也沒有多少興趣,唯有此時覺得餘音繞繞,想來是心境的關係。
“古樸靜思,不似新曲。”
孟然坐在文佩身旁,小口喝茶,他身邊矮案上擱置著筆紙,隨意寫下的詩文,墨跡未乾。
文佩用手臂枕頭,側身看向孟然,這兩日,他連孟然內袍領上護領的針眼,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別說孟然那張俊朗的臉龐,用目光描述他的眉眼,唇鼻。
“燃之,你可是要送我至吳江?”
小心翼翼問道,怕孟然不悅。
“是如此。”
孟然漫不經心,拿起案詩文,審視閱讀。
“可願在我家小住幾日。”
爹一定會很高興,如果可以告知他孟然是孟湲之子的話。
“不便停留。”
孟然話語裡波瀾不起。
文佩低頭玩弄掌中的一枚印章,這是孟然隨身所帶的名章:孟然。印章材質粗陋,刀刻蒼勁古拙。手指腹在朱文上磨蹭,染上紅泥。
“幾時肯去?”
文佩知道孟然不願意前往文府,不願意見自己的父親,不願意被人知道他是孟湲之子。
“不辱沒我爹之名時。”
孟然放下詩文,轉身想找文佩拿印章,他探手過去,文佩把手一覆,孩子氣的把印章藏進掌中。
無奈一笑,側身向文佩,低頭握住文佩的手,將文佩的柔軟的手指一個個板開,從他掌中取出印章。指尖碰觸,耳鬢摩挲,文佩垂下眼瞼,秀美的臉龐,披散在肩的長髮,陰柔如少女。孟然目光躲避,搶過印章,端端正正去按泥,鈴印。
文佩慵懶趴在被上,幽幽說:“你再刻一個吧,那章送我罷。”
作者有話要說:
☆、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十六章
謝芷回到家中,本想如往常去紙鋪看鋪,謝老爹說,不必去了,安心在家讀書,又說打算將紙鋪賣掉,已有人來談價格。對於家裡的財務,謝芷從不插手,一是不懂;二是不爭,覺得爹做主就好。
日子平淡無奇,謝芷天天關書房裡,用心苦讀,努力作文。謝老爹見兒子這麼勤奮,以為祖宗顯靈,謝家終於也要出位秀才了,高興得讓廚房大媽多熬些進補的藥膳,搞得平娘老大的不快,家裡照舊雞犬不寧。謝芷書房偏僻,倒是沒有聽到家中的嘈雜。
謝茂和謝芷向來關係密切,手足情深,自謝芷“閉關修煉”後,謝茂天天送餐,偶爾要謝芷教教課業,謝家數代人,終於也像個書香門第,讀書聲朗朗不絕。
一日清晨,謝芷在書房背書,孟然拍打窗戶,謝芷抬頭,看到窗外的老友,笑嘻嘻問道:“幾時回來?”又追問文佩的事情,孟然簡略講述他將文佩送至吳江,未進文府就匆匆返回。
孟然入書房,把謝芷案前的書卷翻了又翻,都是往年縣考的文章合集,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
“小芷可有本縣廩生保結?”
將文集放回書案,孟然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打量起謝芷的書房。
參加院試,需獲得童生出身,好到本縣禮房報告,且得有廩生擔保不是冒籍,不是娼優皂隸的後代。
“沒有,鮮些忘了這要事!”
謝芷苦惱咬著筆頭,他這幾日過得閉塞,終日就只知道讀書。
謝家在本縣名聲不好不說,而且他家也不是讀書人家,平日沒有什麼文人往來,何況謝芷又無文名,看中他的人自然是沒有。
“這事倒也簡單,只要有廩生擔保我,就也會擔保你。”
孟然不會讓謝芷吃虧,他怎麼著也得把謝芷送進考場,雖然他知道,謝芷渺茫。
“好燃之,就靠你啦。”
謝芷笑眯眯的起身,走至孟然身邊,把手臂趴在孟然肩上。
“五場,文、詩、賦、策、論,你最弱的是策與論,要在這方面多研習。”
文佩詩,賦極佳,孟然樣樣精通,就謝芷五項全不行,而策與論簡直慘不忍睹。
謝芷猛點頭,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