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住,而後有個模糊的聲音在耳邊說:“屏氣。”
陵越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意思,很快就被人打橫抱起,而後周身一股冰冷沁涼的觸感由下至上淹沒了他——而他只來得及在同一時間閉住呼吸。
看似平靜的泳池裡,水流也並不完全是靜止的。水面被夜風吹得清波陣陣,水下也便有暗流湧動。若有似無的水流擦過身上如輕薄的絲綢擦過面板,已不讓人覺得涼,只感到輕微的舒服的癢。
水流同時堵住了陵越雙耳,讓他聽不到身邊任何聲響,睜眼也是無盡的黑,看不到任何光與影。他像個聾子,又如同個盲人,在陌生的冰冷包裹下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在這樣千鈞一髮的時刻卻感覺到無比的安穩。
也許這心跳也是自身後那人身上傳來的。
在漫長而無盡的靜謐中,他們如同老僧入定,似有靜默到永恆的勇氣。然而人的體能終究有極限,陵越在下水前沒來得及吸足揚起,時間一久就顯出了頹勢,身體來回地顫動,幾乎控制不住要探出水換氣。
他當然知道貿然出去會冒多大的風險,負責巡邏的都是歐陽的手下,一旦自己露出馬腳,就是白白把刀交到他們手裡,讓他們指住自己咽喉。
他愈是明白就愈是忍耐。人在極限之中,什麼感官都格外分明。方才被冰冷的水流暫時壓制下去的痛和癢又一次湧上來,一來一回地如一把鋸子拉扯他的頭腦,不兇猛,卻也足夠磨人。
就在陵越被這酷刑一般的窒息和痛癢折磨得快要發瘋的時候,忽然嘴上傳來輕柔的壓力。他睜開眼,眼前什麼都看不清,卻仍然還是能感到是那帶他下水的人游到了面前。那人慢慢地用唇開啟他的唇,緊密嚴實地覆上來,然後續了一口氣給他。
這一口氣又讓陵越撐了很久,或者說,他的腦中其實已經沒有了關於時間的概念。之後的每一個時鐘滴答都如同他存在於這世間的最後一刻,陵越再也沒有心思去思考下一秒活下來如何,他會如何,歐陽少恭會如何,警方會如何,那些黑/道的大哥和遺老們會如何。
他的耳邊,眼前,指間,只有一個人的影子,一個人的氣息。
一個他現在不能在清醒時念出名字,卻在午夜夢迴時於心底呢喃過千百遍的人。
之後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陵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房間。乃至第二天醒來,他都在懷疑昨夜是不是一個夢。
右臂臂彎上方的豁口仍舊鮮紅猙獰,傷口周圍腫起了一圈,看來比昨晚更嚴重。陵越伸指碰了碰,疼痛中隱隱透出麻癢,熱帶植物的毒性狠辣,如這裡極端到張牙舞爪的天氣。
然而這真實的痛楚才令他確定昨晚的一切不是幻覺。不知為什麼,這個事實的確定竟令他生出一絲欣慰,一絲竊喜。
早餐佈置在主樓的餐廳。飯桌前阿霆的表情很不好看,陵越早上醒來後,還沒來得及和他說話,這時剛一碰面,不知就裡也不敢多問。
歐陽姍姍來遲,一面把餐巾抖開鋪在膝上,一面如同和主人般招呼:“昨晚都睡得好嗎?”
“要是能早點通知我對方改期,我想我能睡得更好一點。”阿霆沒好氣地道。
陵越這才知道那個傳說中的貴賓並未如期而至,他昨晚差點搭上性命的冒險最後竟是一場空城計。
“抱歉,我也是臨時才接到通知。”歐陽提起刀叉,緩緩切割盤中的食物。
阿霆道:“是麼?可我怎麼聽說,曼谷的天氣問題早在傍晚就出了通告,機場的所有航班都受到影響,雷嚴從曼谷過來,山長水遠的,總不見得是坐車顛過來?”
陵越這才知道與他們合作的另一個大人物是金三角的大毒梟雷嚴。在香港警方的資料裡,關於雷嚴的背景並不多,只依稀知道他近年來聲勢很猛,有一支自己的僱傭兵,裝備火力不遜於正規軍,兵強馬壯,還幫緬甸撣邦反攻過政/府軍。
“你的意思,是我刻意擺烏龍?”歐陽似乎對阿霆的挑刺頗為不滿。
阿霆一臉諷刺:“呵,你是什麼用意,恐怕只有你心裡才清楚。”
飯桌上的手都漸漸停下。誰都能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的變化,一股低沉的氣壓在兩人之間翻湧,好像暗示著昨晚發生過什麼不愉快。只是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誰都不願先行挑明。
陵越垂著眼,屠蘇也板著臉,任由歐陽和阿霆交換著詞鋒。兩人漠然如觀眾,彷彿這與他們毫無關係。
陵越的手臂沒有敷藥,只能慢慢地動作,緩緩放下刀叉,緩緩擱到自己膝上,儘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