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樸實,真安心。
可她想回去。
她抱著卷軸,看著汴河的水泛起波瀾。
汴河水清,汴河水深。
水是生息。
這是一種蠱惑,一種來自於身體深處的蠱惑。
是誰的痛苦?是誰的絕望?是誰對水息的恐懼?是誰對死亡的嚮往?
不是她。不是風九天。
在這具身體裡最深的悽惶,凍結成無法抗拒的枷鎖。
——莫怕,他說過不會有事的。你與他,都不會有事。
——可他將你推入水中。他明知你不會水。
——他不是蘇子幕。那個人已經死了,從頭至尾,他都未曾醒過來。逝兒,你說,他從前說的話,可曾令你難受過?
——他是蘇子幕,他想殺了你。
——青陽幻藥。他身上餘毒未解,神志不清,那不是他。
——他在青陽中覺得很好,不想見你,他哪怕說一聲,你都不會想要救他,是不是?
——逝兒,要殺你的,不是蘇子幕。他想要你死,何必說那些話來討你歡喜。
——可是他從前說的話,都是誆你的,你信不信?
靠近水,再靠近些。
再靠近些。
——他既然這般想殺你,你又為何要活下去?
——不過是轉過身跳下去。跳下去,逝兒,現下你已無牽掛。
是誰對水息的恐懼?是誰對死亡的嚮往?
靠近水,再靠近些。
再靠近些。
已無牽掛。
風九天踉蹌了一下。
迷茫與空洞的氣息。
水。水的禁錮。
前方不是她嚮往的所在。
她跌了下去。
一切只是那麼一瞬間。
紅衣倒映在湖面上,湖面上的頎長身影,立若青松。
這也只是一瞬。
她回到了岸上。
朱衣朱裳的人負手而立,白衣錦服的人倚在柳樹下。
他們看著她。沒有說話。
汴河州橋下的河岸邊,寂然凝住了風聲。
柳逝兒的記憶依然存在。
錯雜的記憶,凌亂的時空,這一生的盡頭,定格在了汴河州橋。
她似乎記得,藍衣的少年眉眼溫和,如玉面龐,宛若月下芙蕖。
他清淺一笑,靜如高山流水,他說:“姑娘,何苦。”
白衣的少年倚在柳樹下,冷冷地瞧著他們。水火交融,火燃冰上。
他說:“那人不要命,你又何苦攔她。”
他們的眼裡,有相似的悲惱。
悲的是什麼。
惱的是什麼。
論冰雪聰明,風九天覺得,她不如柳逝兒。
她不懂。
他們真難懂。
可是那一刻,逝兒分明對她說,赤霞,流雲,焰火,銀天,多好的景色。
多好的景色。
前世與今生的悲歡盡數湧了上來,這景色,教人承受不住。
風九天抱緊了卷軸,笑出了大片水澤。水澤浸染了臉龐,浸染了長髮,浸染了卷軸。
她說:“逝兒交代,將卷軸,親自交給五爺和展爺。”
她笑得眼裡迷濛漣漣:“莫不成二位爺以為我輕生了不成?”
她偏著頭看他們:“岸上太滑……滑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八
長夢軒,長水室。
黃花梨架几案。
鋪開長卷。
原本應是一片空白,卻因水漬浸染,顯出了青綠色的痕跡。
以指將水塗抹散開,水所至處,青痕更甚。
直至長卷盡潤,現出青山連綿,流水蜿蜒,山據上部,水據下部,中留細長白色空痕。
奇的是水的顏色。尋常的山間流水,不若深山裡的古潭泛著青綠,水色應較為清淺,以淡色墨痕勾勒即可,而長卷上的流水卻與山色一致,未免顯得過深了些。
山窮水盡處,松煙墨正楷小字,清秀逸然,詩出王安石的庚申正月遊齊安。
山南水北重重柳,山後山前處處梅。
風九天摸了摸下巴,覺得這長卷上的山水實在高深,依經驗來看,這約莫可能是某藏寶圖所在之地,藏的可能是某武功秘籍或者某神兵利器,類似葵花寶典,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