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離去後,角落裡忽地浮出一個溼透了的紙罩燈籠來,鈴鐺一響,綠光一閃,化成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孩兒。
小孩兒本著的一顆興師問罪的心,不幸被方才所見之景給消磨去了一半,急急地問:“臭噎、咳、師傅,你當真要收了雲姐姐的念力?”
墨衫男子瞥他一眼,道:“笨小子,你師傅我當時當刻說的一番話,便是為了改去兩年後雲丫頭被那牙豚當康收去的命軌,時空之序已被師傅擾亂,難道師傅不用親自去將漏洞補上不成?”
輕輕呿了一聲:“再說雲丫頭那也不是念力。你道世間當真有魅與念?區區執念,便凝得了實體?那這時空的實體豈不繁如煙海,還有你我立足之地?那些人本非凡人,不過被記憶拘於塵世,歸位不得罷了。”
嘆了嘆氣:“雲丫頭這回凡世的執念太重,而離丫頭剛剛出世,仙力未隱,又恰恰絆住了雲丫頭恢復仙體的速度,弄得雲丫頭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仙不仙的!唉,這叫個什麼事!”
小孩兒嘟著嘴小聲道:“這還不是師傅的錯,連引個路都能引錯,宋仁宗天聖二年的路還能引到康定二年去,這倒好,良姐姐倒成了離姐姐的親生孃親!”
墨衫男子狐狸眼一瞪:“嘟噥什麼呢,還不趕緊收拾東西,回慶曆三年的汴京城郊!雲丫頭若再不開竅,老子先收了她的仙丹,再一把仙水潑醒她!”
小孩兒疑惑地偏了頭:“師傅,難道你最先做的不應該是把雲姐姐的仙力隱起來麼?到時候阿行要是找到了雲姐姐,便不會前去青燈崗,阿行不會前去青燈崗,師傅就不會去汴京,師傅不會去汴京,就不會和阿行到慶曆元年來,到時候時空一團混亂,師傅如何跟司命爺爺交代?”
墨衫男子咬牙道:“你不說老子倒忘了,司命那個天殺的!什麼破命格!那幾個丫頭一回來,還不整死老子!”
狠狠道:“看老子回去不毒死那個腦子有問題的混蛋!”
小孩兒攤開手:“師傅,這回你切莫再被司命爺爺給先迷昏了。”
搖了搖頭:“好丟臉的說。”
墨衫男子:“……”
話且後說,一日,某個據說腦子有問題的混蛋倚在軟榻上,不禁揚了嘴角,輕輕一笑:“小噎啊小噎,生活在這個朝代,身邊跟著這麼些一個比一個誅心的討債徒兒,沒被氣死,真是萬幸啊。”
噎嗚狠戾著眉眼,一個檀香大几案在半空裡轟地一聲爆炸成灰:“萬幸你妹!!”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七
慶曆三年,十月十五。
靈州,靈武縣。
正值戒臺寺開花市的日子,附近的集市也比平日更加熱鬧起來,莫說賣豆汁、扒糕、粳米粥等各種原有的小吃店,且看那賣吃食的遊動商販,那久趕廟會的攤販、那賣胡鹽、賣藥糖的藥販,那卜卦的江湖術士,擺上攤位,鋪上麻布,吆喝的唸經的快板的舉旗的,實實在在也好,瞎編亂造也好,插科打諢也好,俱是各自有各自的招數,只盼招徠生意,養家餬口,又盼遇見哪個貴人,好發一筆橫財。
而所謂花市,自然少不得紙花、緞花、絨花等裝飾的頭花,這時分,集市上來往的應有不少未出嫁的姑娘與出了嫁的少婦,然而在這靈武縣的長街上,卻鮮少有女子的身影,也未見得有什麼花販將排子車拉到這裡售賣時鮮花,這倒是有些怪異。
凌泉酒樓裡,凌空橫出的長欄木座上,斜躺著一個眯著眼的白衣公子,正翹著二郎腿,酒罈子被他的右手往上一拋,左手掠空抓過上頭的紅緞帶子,紅緞帶子被他的左手往上一拋,右手又穩穩接住酒罈子底部。
如此往復迴圈,迴圈往復,看得在樓上樓下來往了無數次的小二哥有些雙眼發愣,腦袋發暈。
或許可以推測,這壇酒不是已經空了,就是太過難喝。
又或許可以肯定,這白衣的年輕公子,很是百無聊賴。
忽地有罵罵咧咧的吵嚷聲從樓下傳來,間或聽見幾個破鑼似的大嗓門和掌櫃的有些戰兢斷續的勸解,接著是一陣砰砰轟隆鏘的桌椅櫃凳倒塌斷裂的聲音。那些本在凌泉酒樓裡坐著的客人被這變故一驚,紛紛直起身來,便要離開酒樓,任那掌櫃的左賠右求,哀著聲帶著哭腔:“別走啊、別走啊、唉唉、你們的酒錢還沒還、還沒還……”
混亂不堪的緊張氣氛裡,白衣公子慢悠悠地抬起手,最後一次接住了下落的酒罈子。
樓下那些破鑼似的大嗓門,也是有區別的。
聽得一個一等破的大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