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人彈奏時加上許多繁複的滑音,使得此曲聽來加倍委婉秀麗,反倒有些江南風韻,在此萬籟俱寂的深林中,琵琶音韻輕柔細膩,曲調優美,宛若自天上來,透過東風吹拂過枝頭,醉了滿山桃花,男子不由得加快腳步。
道路盡頭是一片如染的青草地,旁有一汪水潭,潭中養著幾朵青蓮,兩旁金柳繞岸,垂楊搖風,幾株零星的桃樹分佈在山壁旁,也許是山中氣溫較低,多數花苞仍未綻放,粉粉白白地掛在樹梢。
行到此處,琴音更為明顯,明白彈琴之人必定在左近,男子不願貿然打擾,便停了下來。
那人一曲彈畢,又換了一首《潯陽月夜》,巧妙地運用推、拉、吟、揉的技法,由慢至快,帶出夕陽映照江面,客船夜泊的優美意境,只聞琴聲不見人影,男子也不著急,斜倚在桃樹下,閉目聽曲。
曲子進入第四段之前,後方突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男子立時睜開眸,身形一掠,眨眼飛至來人身後,右手一點一拍,那人已然中招倒地,他的同伴見狀,揉身撲上,男子微微蹙眉,舉掌隔開,他不願鬧出聲響,打斷對方拂琴,於是先點了啞穴,而後一手拎起一人,直接往谷外拋去。
若早知此地有人,他便不會將那橋復原,但做已做了,只能盡力補救,本想問那幾人為何跟蹤自己,看來機會已失,索性作罷。
男子轉身,正想走回樹下,忽然記起對方明明有三人,剛才卻只有兩人現身,心念流轉間,耳邊風聲響動,殺招已至,想是對方看見同伴皆被扔開,以為男子下手加害,悲憤之下,出手也狠毒許多。
男子袍袖一振,正待接招,突聞琵琶聲陡然拔高,一連串滑音像自屋簷落下的冷雨,清可裂石,越急越密,不斷堆疊,直至頂峰,弦輕顫,又是一聲裂帛般的錚鳴,極尖極細,彷佛彈在心上,銳利得像把刺進耳膜的刀,那人哀嚎一聲,登時撒手撤劍,轉身逃跑,饒是男子內功深厚,也不由自主震了一震。
知道對方出手相助,於禮該表達謝意,男子轉入谷內,果見水潭旁桃樹下坐著一人,翠發玄衣,側影清瘦,手中抱著一隻梨形琵琶,琴面為茶褐色,上有雕花飾紋,琴頭是翠玉般的湖水綠,柔潤而光澤,與那人髮色相襯,煞是好看,山口覆手皆用黃金裝飾,絃軸兩側掛了兩條白綠流蘇,隨著主人動作微微飄曳。
男子拱手道:「多謝公子相助。」
琴聲一頓,那人幾不可察地輕點了下頭,玉指纖長細緻,宛如剛洗過的蔥白,與深色琴面形成了鮮明對比,飽滿指尖扣著弦,隨手一撥,一段清音妙曲便流洩而出。
「公子琴藝極佳,在下無端闖入此地,打擾公子練琴,實感抱歉。」
「不敢。」
那人總算開了口,眉眼低垂,形容素淨,唇色和身後的桃花一樣粉潤,嗓音溫和,一開口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只是他似乎不願理會陌生人,始終低著頭,兀自擺弄琴絃。
男子本已覺得望著那雙手在弦上滑動,便是一幅賞心悅目的景象,現在仔細一瞧,才發現那琵琶竟只有兩弦,不由得讚歎道:「此琴音色清脆高雅,可媲美當朝著名樂師於晚心愛的『璇瑰』;外形極似古代名琴『鳳棲梧』,唯有琴頭翠綠與赭紅之差異;以武器而論,公子氣貫指尖,透音而發,弦震而不斷,又與『狂殺雲蹤』相近,但該琴四弦,公子之琴僅有兩弦,彈奏難度又更高上一層,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世間竟有此等絕技,在下歎服。」
男子信手拈來,行雲流水,盛讚卻不顯浮誇,想是對音樂也頗有造詣。
那名年輕樂師指尖一頓,眸中多了幾分顏色,抬起頭,首次拿正眼去望眼前之人,只見對方負手長身而立,容貌俊秀溫雅,丰神雋朗,劍眉斜飛,淡棕髮絲夾帶幾縷淺金,額前一道彎曲印記,目如朗星,瞳孔是深邃的水晶紫配著玫紅,精神內斂,純淨沉穩,即使不言不動,也自有一番氣勢。
兩人目光相對,男子從容地點了點頭,唇邊笑意溫良。
樂師僅只看了一眼,又垂下頭去,神色減了幾分清冷,淡然道:「你倒是懂得不少。」
男子微微一笑,「不敢。」
樂師指尖一頓,「『璇瑰』音色較脆,松卻不足,若非於晚手勁靈敏,亦難駕馭。」
「看來公子認識於先生。」
那人不置可否,僅道:「方才那幾人是你同夥?」
男子應道:「不,他們是跟蹤在下來的,先前並不相識,若公子尚有疑慮,可將之擒回詢問,我點了他們的穴道,想來應當走不遠。」
聽到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