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想起了歲月靜好四字,又覺此詞用在兩人之間不太恰當,連忙搖搖頭。
自母親去世後,翠山行就獨自一人生活至今,日子雖是漂泊不定,習慣了也不覺什麼,王公貴族鋪張華麗的居所與生活對他而言毫無吸引力,若看遍了附近風景,琴譜也蒐羅得差不多,便會乾脆地收拾包袱告辭離去,至今從未在一處停留過久,這幾日卻起了類似的念頭,翠山行不敢多想,他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歸所,但望著蒼溫文柔和的笑容,他總算明白,過去能走得那麼瀟灑毫無牽掛,是因為沒有讓他掛念的朋友。
真要說起來,蒼並非那種問候妥貼無微不至的人,有時候他與翠山行可能一整個下午待在同一間房裡,卻一句話也沒說,但正是那種恰到好處的距離,讓人覺得和他在一起毫無壓力。
此刻回想起來,方知那人用心,翠山行低聲道:「願意來此,便是朋友,自無將你當作陌生人的想法,我性格不好,也不若你心細,過去有什麼冒犯,請你不要太在意。」
蒼微笑道:「你瞪我挺好,我可不在意。」
那人的語氣有些親暱,翠山行臉上微微一熱,覺得不好意思,順手拿起白布將棋秤拭了兩回,「再下一盤,若你輸了,那碗補湯自己喝去。」
蒼笑道:「一言為定。」
在蒼刻意照拂下,翠山行覺得自己簡直成了一尊佛像,不僅靈湘時時刻刻在旁伺候,各類罕見療傷聖藥不要錢似地堆在面前,連赤雲染也成天往玄蒼閣跑,照三餐噓寒問暖,偶爾還會趁蒼不在時拉著他說幾句悄悄話,翠山行不懂女孩兒家心思,聽她老是大師哥長大師哥短地讚個不停,總覺得自己留在玄蒼閣,好似擾了他師兄妹 二人談天的時間,對蒼提過幾次,蒼卻擺手淡笑不以為意。
無論如何,佔著主人的睡床,讓蒼睡在隔壁小間,翠山行臉皮再怎麼厚也睡不安穩,第四天上,他終於受不了,提出要回客房的要求。
蒼正提著狼豪練字,聞言笑道:「怎麼,思念你的琵琶了?」
翠山行道:「我又不是成了廢人,沒必要這樣養著供著,傷好得差不多了,不打擾你生活作息。」
蒼提袖擱筆,微笑道:「你想回去便回去吧!」
翠山行回到自己的小樓,看見久違的天一劍弦靜靜躺在案上,心下一喜,重重舒了口氣,走上前去,指掌撫過琴身,隨後扣在弦上,錚錚彈了幾個音。
些微的刺痛讓他蹙起眉,提指一瞧,上面的傷其實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食指當時直接被斷絃割過,傷得較深,方才彈起琴來仍有些疼,心道再等兩天也無妨,否則傷口再度迸裂,讓血染了琴絃也不好。
翠山行在屋內轉了一圈,不知道要做什麼,決定出去走走,一來前幾日都待在玄蒼閣裡,著實悶了許久,二來在房裡對著心愛的琵琶相看兩不厭,偏生又不能去彈它,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靈湘,我去外面走走。」
「那我去請弦首過來。」
「請他過來做什麼?」
「先生不是要去散心?聽道清說,後山的桃花開得可漂亮了。」
靈湘這幾日都守在玄蒼閣外,反倒比蒼的侍童忙碌許多,連休息半天的機會都沒有,一說起桃花,小臉浮現嚮往之色。
翠山行淡淡道:「他有自己的事,不必勞煩他,若你有空,便陪我去罷。」
靈湘大喜道:「靈湘不就是為服侍先生來的麼?自然有空,我這就去準備準備。」
翠山行道:「準備什麼?」
靈湘搖頭晃腦道:「黃商子先生昨日從外面帶了一株崑崙派贈送的玉雪金蓮回來,弦首說金蓮除寒,吩咐廚娘給翠先生煎了湯,本來昨晚要讓先生喝的,我給忘了,既然今天咱倆要一起去賞花,我順道準備幾項點心,在桃樹下吃餅喝湯,想必也很有滋味。」
翠山行這幾日已經不知道喝過多少弦首獨門赤雲染獨門白雪飄獨門的湯藥了,他雖然不喜甜品,卻也討厭藥苦,何況自己又不是風中殘燭,需要這樣每日進補,一聽蒼又讓人熬了個不知什麼花樣的湯,忙搖頭道:「不必了,我身體好得很。」
靈湘往後院走,一邊計算待會兒該拿桂花糕還是雪花糕好,壓根沒聽見翠山行的話,他取了個青瓷碗,將廚房那鍋湯倒入碗中,再用了個簡便的竹籃裝著,小心翼翼提回翠山行所住的柳月閣,不料屋內早已人去樓空,再往外一瞧,那一襲月白衫子的男子已然穿越池中水榭,踏過潭上石橋,往後山的方向而去。
靈湘不知翠山行是想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