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想到自己會死不是嗎?”加比拉大聲喝問,“你還沒回答我,你來這裡幹什麼?你自己找死為什麼要拖別人當你的替死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再說一遍,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接下來是夾雜著哭聲的、長久的沉默。
終於,加比拉長吁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對少婦道:“我會繞道去伊斯法罕,在那裡把你放下來,你交的訂金我會還你,然後替你找一個安全的渠道送你回巴士拉,錢你要是不夠我會補齊,就算是違約金好了。”
這無疑是一個最適當的安排,這有孕在身的少婦跟著一路同行實在是個大大的累贅,再帶著她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事,司機和保鏢必須為自己其他的僱主負責,加比拉還承諾退還訂金並補足費用找人送這少婦回巴士拉,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然而少婦一聽,臉上立顯驚慌之色,她又艱難地往前挪了挪,哀求道:“不!求求你!不要把我丟下!我……我一定得去沙姆斯!我……我保證不會再鬧了,不管路上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求求你,求求你們了!”
“你還想怎麼樣啊?”哈西里忍不住大聲呵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再跟著我們一起走不光是會害死我們,也會害死你自己,還有你肚子裡的小東西?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沙姆斯?你要去為什麼要怕死?怕死又為什麼一定要去?你瘋了啊?”
“不……不!你們不明白!”少婦流著淚一個勁地搖頭,“我非得去沙姆斯不可……非得去不可!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莎爾拉也回過身來。
“為你肚子裡的孩子著想,還是接受這個安排吧,”她淡淡地道,“我們不想陪你一起死,可也不想害你。”
“不!”少婦哭喊著,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爬過去一把拉住莎爾拉的胳膊,“我求你,我必須去沙姆斯,我要去那裡找我的丈夫!”
這並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想想,還有什麼能令一個肚子裡還懷著孩子的女人冒著生命危險穿越戰場?可眾人對此也不以為然,因為在他們看來,為一個男人也同樣不值。
“我叫葉塔?安薩里拉奇,”少婦哭著道,“我的丈夫賈烏米?沙赫裡德,3個月前被徵集到最前線打仗……他臨走前跟我保證他一定會回來……他保證過……可我知道,他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良久,莎爾拉開口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葉塔掩面痛哭,“……徵兵的時候,周圍很多家的男人都被徵去了,包括那些身體不好的!我的丈夫賈烏米也有肺病,時不時地會咳嗽……還需要經常吃藥……他不該被徵去的,他不該被徵去的呀!”
眾人看著她,默然。
“……他走的時候藥市已經斷貨了,我只能買到3瓶藥……3個月了,他的藥應該早就已經吃完了……他到哪裡去買藥呀!”葉塔哭訴著,“他還可能因為埋伏時咳嗽被敵人發現……然後被打死……3個月了,他一點訊息都沒有……我給他寫信,託人給他帶東西,全都沒有迴音……他說不定已經死了……就是現在還活著,也遲早會死的!”
面對著一個剛剛受過戰火驚嚇還未完全恢復,現在又在家等待親人等得已經絕望了的女人,沒人忍心再責備她。
“我只是……”葉塔哭得話不成句,“我只是……想讓他在死前能親眼看看他的孩子!”
……又過了很久,加比拉終於長嘆一聲。
“走吧。”他轉身往他的貨車走去。
……
車開出了很長一段路,葉塔也漸漸停止了哭泣,她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她那簡單的隨身行李,另一隻仍然握著莎爾拉的手不放,好像希望從這個強悍美貌的少女那裡得到勇氣和力量,又像是害怕同行的人丟下她。
莎爾拉長吁一口氣,拍拍她的手背。
“你太緊張了。”她說。
“……我害怕……”她想了想,說。
“我會保護你們,”莎爾拉說,“不過你們自己也要拿出勇氣來。”
少婦沉默了一會兒,忽地又有些痴痴呆呆地喃喃自語道:“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打仗?侵略者不是都已經趕走了嗎?為什麼還要打仗……為什麼要連身體不好的病人、老人和不滿16歲的孩子也要被徵去打仗?這仗……還要打多久啊?”
莎爾拉答不出,她實在是解釋不清民族仇恨這種千百年來都無法根除、又可能會因為一點火星就燃遍兩個甚至好幾個國家的東西,就是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