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和你並沒有什麼仇。”艾俄羅斯看著他,表情平靜得有些異常。
“沒有仇為什麼要這樣害我?”撒加緊握的雙拳和緊咬的牙齒髮出格格的響聲,昭示著他的憤怒,“他知道被最愛的人仇恨、追殺是什麼滋味嗎?”
艾俄羅斯的神情更加冷淡,撒加口中的“最愛的人”在他聽來特別刺耳。
“我原以為你只是一時糊塗,很快就會清醒過來。”他淡淡地道。
撒加瞪著他,慢慢地坐回原位。
“你不明白……”他不住地搖著頭,說,“你根本就不明白他有多好。”
“好又怎麼樣?”艾俄羅斯的聲調更加冷淡,“再好也只是個合成人。”
艾俄羅斯所說的每一個字猶如鐵錘一樣生生地敲打在撒加原本已經很脆弱的心上,他控制著心裡那一股無明怒火,一字字地咬著牙說:“我也不期望你會明白……滾吧,我早說了我想一個人,別逼我揍你!”
然而,艾俄羅斯並沒有走,他定定地坐在原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的老朋友,他盯著撒加,瞳孔慢慢收縮的樣子是撒加非常陌生的,看上去就像一個評估員為了一份詳盡的評估報告而仔細觀察著他的評估物件。
“人執著是好事,”他的語氣也變得同樣古怪,“可是過於執著就有精神不正常之嫌了。活在這個世界上必須懂得在適當的時候放棄也是件好事,也許並不比執著追求一樣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差。”
撒加實在是非常討厭艾俄羅斯的說教,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我從以前就討厭你這一套。”他毫不掩飾地、冷冷地說。
艾俄羅斯對撒加表現出來的憤世嫉俗也相當不屑。
“彼此彼此吧,”他回敬道,“我也不喜歡你的浪漫主義。”
這就是撒加和艾俄羅斯之間最根本的區別,他們對對方的評價都沒有錯,因此,撒加即便是再冷淡,也總有女人喜歡,而艾俄羅斯和異性之間卻總是格格不入。只不過這次,艾俄羅斯可以堂而皇之地批評撒加,因為撒加愛上的是一個男性合成人。
“……我不像你含著銀鑰匙出生,我小時候家裡窮得連一片發黴的麵包都要和別人打一架才能搶回來給媽媽弟弟充飢,”在舞廳五彩斑斕卻依然昏暗的燈光中,艾俄羅斯緩緩地道,“為了不讓家人捱餓,我一天得做好幾份工,可是,辛苦一天掙來的錢卻只能勉強餬口,租不起住的地方,也買不起像樣的衣服。弟弟為了減輕我的負擔,瞞著我和媽媽偷偷出去工作,可他年紀太小,沒有地方肯收他,於是,他只好去做只有合成人才做的苦工……不久,他被一個基因變異的合成人染上了疫病。”
撒加一聲不吭地聽著,仍不住地往肚子裡灌酒。
“……弟弟病了,媽媽不敢告訴我,只好偷偷出去賣血掙錢,醫院趁機削減價錢,媽媽的血只能賣到市價的一半,沒有辦法,她只好每週都去賣血……不久後,她也病倒了,那時我才知道這些事。”艾俄羅斯說著,也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艾俄羅斯是個很節儉的人,也很少喝酒,即使喝起酒來也喝得很慢,莎爾拉常常開玩笑說他喝酒不像男人,可今天他卻喝得相當乾脆。
“我沒錢替媽媽和弟弟治病,更不要提讓他們吃得好一些了……我到處去借錢,可就是高利貸也不願意借給我……最後,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我向智慧聯合的基因庫出賣了自己的基因和細胞。”
撒加總算抬頭看了艾俄羅斯一眼,剛才的話讓他想起了合成人反抗組織的領袖艾歐里亞——那個和艾俄羅斯長得極像而性格卻大相徑庭的合成人青年。
迎著撒加的視線,艾俄羅斯眯了眯眼睛,對他的質疑並沒否認。
艾歐里亞似乎也曾經說過,他是艾俄羅斯的基因合成體,而艾俄羅斯在僅有的一次見面時,對艾歐里亞也沒什麼好態度。
“我親眼看著他被製造出來,”艾俄羅斯繼續道,“知道我什麼感覺嗎?培養液裡,從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長成一個人模人樣的生物……那和女人生孩子完全不一樣,很像一隻從人的腸胃裡掉出來的寄生蟲,被後天人形化了。”
撒加不語,只是默默地喝酒。
艾俄羅斯又端起一杯酒,同樣一氣飲幹。
“看著那東西,我噁心得想吐,可我不後悔,因為出賣基因所得的錢比做散工賺的多得多,有了這筆錢,再加把勁工作,我就能替媽媽和弟弟治病了,”艾俄羅斯說著,視線似乎越過撒加,變得飄忽起來,“我抱著那些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