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推向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地方。
自己該怎麼做?放棄追擊梅皓,派人將顏離熙拖回岸邊;然後,再滿心虔誠地將他送給慕容刑,最後微笑著看著天子再一次、又一次地加諸傷害在他身上?
“解之……這裡,看這裡……我是賓…………”
直到喊得聲音都嘶啞仍不能放棄希望,可這希望對於自己而言,只不過又是個殘酷的空想。反正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處於被單向利用的狀態,想要永久留住自己渴望的東西,似乎只剩下最後一個殘忍的方法。
“弓箭手,放箭!”
“大人,這樣距離是射不到亂黨船隻的!”
混亂中,有人這樣大聲反駁著賓與憐的命令,弓箭手們也猶豫著互相張望。
“我叫你們去射那小船!還有,同時派人大聲告訴所有人,靠山王就在小船上!”
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雖然自從下馬後便被下官攙扶,可是有慕容的憑信在手,就算賓與憐提出再荒誕的命令,作為臣下的也只有接受。
第四十一章
雖不明白指揮者的目的,但數百羽箭還是分成兩組輪流射出,目標是那被風浪越推越遠的小船,其中半數尚未觸及目標便沒入水中。而另外一半射中船身。
因為顏離熙跌坐在船頭,身後的船艙暫時為他擋去了箭枝。然而水面上風向正不斷變化,眼見沒了舵手的船在水中慢慢旋轉,顏離熙很快就會被暴露在箭羽中。
賓與憐屏住呼吸,只要再過一會兒、只要船隻再偏轉一點,自己那愚蠢的夢境就可以圓滿地結束。就算自己即將面對的是慕容刑殘酷無比的懲罰,他也不會後怕。
然而這始終是他第一次想到要以毀滅的手段獲得憧憬的東西,為了麻痺心中僅剩的稀薄罪惡感,他暗暗發誓,只要顏離熙能抬頭向這邊看上一眼,他便會命令所有人停止攻擊。
只要一眼。
有撲簌簌比雨點更沉悶的聲音降落在身後的船艙上。顏離熙抬眼去看,是箭枝,無窮無盡扎到船上。恍惚中他聽見有聲音高喊著“靠山王在小船上!”,可回過頭去望了眼船艙,的確空空蕩蕩。
梅皓他明明走了。
這是騙局吧,說什麼靠山王在小船上,然後裝出要致船上的人於死命的模樣。是還在希望梅皓能因為心疼自己而束手就擒?
又似乎沒有這麼簡單吧,至少現在的梅皓,應該不會再為了他顏離熙而涉險了。
羽箭落在船上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歇,船的吃水線也在迅速上升。顏離熙突然覺得可笑:這麼多精銳武器全用在他這一個沒有反抗能力,同時也不再有利用價值的人身上,是不是也算一種死亡的殊榮?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終於有一枚羽箭斜斜擦過船側射中的他的左肩。尖銳的鋒鏑刺穿皮肉釘入肩胛骨。衝擊力和伴隨而來的劇烈疼痛讓他悶哼一聲,再度倒下。
視線被船舷遮住的最後瞬間,他向著射出箭鏑的岸邊望了眼,那個站在高處指揮下令的人,是賓與憐麼。
解之終於看見自己了。
賓與憐本應信守心中的承諾立刻停住攻擊,可此刻,他卻更想反悔。
沒有的時候想要得到,有了第一眼就希望第二眼,有了第二眼便渴望起凝視。不知足的人並不僅僅是賓與憐而已。然而這場混亂的場面並沒有留給他多少反覆的機會,當第二枝箭射中顏離熙右腿時,賓與憐身邊的屬下突然望著遠方發出了聲驚呼。
靠近山洞的地方,那艘大船竟然停了下來。
找到顏離熙了。
接到傳信兵報告,慕容刑立刻撇下臣子部屬,快馬加鞭徑直北上。還未來到岸邊,便遠遠聽見士兵們嘈雜的聲音。等到了近前,卻發現一切都已經結束。
“啟稟聖上!”第一次以如此距離一睹天顏的裨將激動得理不清言辭,“賓,賓大人在下、下官協助下已經將叛王黨羽一舉成擒!”
慕容刑揚眉望向遠處,岸邊泊著一大一小兩艘船,有銀衫之人被粗繩緊緊縛住站在岸邊。在發現慕容刑正望向他這邊後,靠山王梅皓不避不讓,同樣也回了個輕瞥。
更遠處慕容刑看到了賓與憐。他俯身焦急地注視著個側坐的人,那人的臉被身邊醫官的身形擋住,青色單薄的袍子褪去一半,在寒風中露出大半個精瘦肩背。慕容刑看見醫官用燒紅的小刀一點點楔入那人肩膀上的面板中,小心地划著圈割出個口子。然後又用刀尖將深入他體內的血紅箭鏑小心剜出來。最後再在傷口撒上會造成燒灼痛感卻療效迅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