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衛邑謀反未遂,畏罪自盡。他王府中的人恐怕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零碎留下的幾個,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痛哭,只敢偷偷地在屍體身側抽噎兩聲。
唯有一個漢子膽量較大些,咕咚咕咚磕了幾個頭,還灑了一杯酒,哭道:“王爺,韓四不曉得你犯了什麼罪,韓四隻知道你是個好主人,你對韓四的好,韓四永遠記著。只要小人活著一天,就會供奉一天王爺的牌位,永遠不忘老王爺老王妃和王爺待小人的恩情。”
在涼薄世間,能有這樣一個忠心的僕役,實在難得。
他哭完,就被侍衛趕了出去。
皇帝對景衛邑之死可能仍有疑心,派了幾個侍衛和一個宦官看守屍體。
侍衛們還搬了個火盆,在一旁點香燒紙,嘀嘀咕咕唸叨道:“懷王殿下,你乃有雄心壯志之人,可惜沒成就大業的命,小的們都只是些小人物,您老安心上路,不要再多貪戀世間了……”
香燭的味道我喜歡,嗅了之後更精神百倍,可惜附身之後就不能亂動,不免有些氣悶。
我有意使了點小小法術,颳起一股陰風,嚇得那宦官和侍衛們連滾連逃磕頭不止,可惜我不能公然睜眼看,但光聽見那些響動就覺得很有樂趣,權做無聊挺屍時的一點小小調劑。
宦官和幾個侍衛正上牙打下牙磕頭不止抖做一團時,我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接著柳桐倚清朗朗的聲音道:“何事驚慌?”
宦官與侍衛們顫聲道:“柳~~柳丞相~~你來得正好~~~懷王殿下他~~他~~死不瞑目,突然~~陰風……紙錢都飛了……”
柳桐倚道:“此廳門向南開,夏有風入廳,不足為奇。”
宦官與侍衛們牙齒打架的聲音依然未止。
柳桐倚又道:“本相忽覺懷王殿下之死略有疑點,故而前來檢驗,幾位可在一旁為本相監督。”
宦官和侍衛們立刻道,柳丞相覺得可疑,理應查證,但懷王殿下畢竟是王爺,查證之時,他們不方便在場,還是先到門外把守為好。紛紛溜之。
少頃後,我聽到門扇合攏聲,唯有柳桐倚的腳步聲漸漸走近,廳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睜開眼,坐起身。
柳桐倚起初像吃了一驚,隨即平復。
他已經換了官服,板正的墨藍色,官氣十足,不如那套家常衣服顯得有人情味兒。
我去拉他衣袖,深情款款小聲道:“然思,多謝。”
他端著態度,低聲道:“不必,我只是想知道王爺到底想做什麼,亦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宗王昏迷前的話及王爺認罪的態度之中應有內情。我既不願姑息,更不願冤枉……”
我有些好笑,他這話是說給景衛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他不能證明景衛邑是冤枉的,卻幫他欺君詐死,這怎麼會是個規矩臣子的所作所為?
明明沒那麼正經,卻非要裝得正經,何苦何苦。
景衛邑臨終的那番苦哈哈的遺言給了他不小的刺激,他方才會如此順利地答應幫忙,所以我此時此刻,千萬不能讓他冷靜下來,萬一他的假正經佔了上風,我還沒佔了景衛邑的身體,先和他一道做了刑場鬼,豈不窩囊。
我於是深情地凝視他,深情地握著他的衣袖,深情地輕聲道:“然思,我把命交在你手裡,我生或死,都由你決定,我,不會後悔。”
靜謐的廳中,我和他相對凝望。
還沒等柳桐倚再開口,我對準他的唇,狠狠地親了上去。
柳桐倚渾身僵了一下,沒有抗拒,還很順從。許久之後,我鬆開他,他的眼神很清澈,我卻看不透。
他輕聲道:“王爺沒有心跳,御醫把過,沒有脈。即睡即醒,毫無破綻,為什麼?”
我柔聲道:“出去了告訴你。”
柳桐倚道:“王爺打算在王府中走?”
我道:“那怎麼可能。”皇帝讓景衛邑挺屍王府,明顯就是試探。所以,在王府中,一定不能有所動作,務必真實。
我道:“普方寺。”
柳桐倚不再說什麼。此時不便多交談,我正要再躺回去裝屍體,柳桐倚淡淡道:“雲大夫等下會來看王爺。”
雲大夫?是哪個?
我稍微想了一想,才記起就是那個帶著兩條路來給景衛邑選的人。
是叫雲毓,景衛邑最後還喊了他聲隨雅。
此人之於景衛邑,意義大不相同,我稍微在心裡把他的名字想了想,在某一旮旯沉睡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