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一雙略長的丹鳳眼仍不敢直視他口中敬謂為「少主」的華服公子。
「你還想跪多久?」對方微微正過身軀,血色的眼瞳在擱向他時稍稍凌厲了起來。
黑衣男子應聲站起了身,高大的身材與華服公子尚在伯仲之間。但平心而論,他的容貌實遠不及對方俊美邪魅的臉孔。
「少主,屬下是想請問關於冷氏遺孤的下一步處置?」
華服男子不悅的將視線別了開來。「你想替他求情?」
「不是。」
黑衣男子頓了頓,方道:「倘若少主遲遲不下達進一步的指令,恐怕再過不久,地牢裡就沒有冷清秋這個人,而是一具餓死的屍體。」
「騫飛,你倒是很關心他?」
「屬下只是善盡提醒之責。擔心她捱不到少主心情愉悅而想起她的那個時候罷了!」
「少逞口舌之快。」男子低哼一聲。
「少主,屬下還在等您的話呢!」
「派人去給他送點飯食,還有,閻魔山莊的雜役人手若嫌不足,就讓他補個空缺吧!」
騫飛當然聽得出他在離開花園的當口,腳步聲中多了些怒氣,話雖如此,只見他納悶的敧著頭喃喃自語道:「您還沒告訴我,該派她到哪位管事隸下呢!」訕訕望著遠去的背影敧不禁感到苦惱起來。
* * *
風很冷,卻吹不進那緊緊封閉的心房。
揚風軒內,他怔望著自己方才隨意揮下的潦草字跡。白紙上僅留「君唯」二字。
「唯……」唯是孤獨之意,更是註定他活該孑然一身,棄絕一切關懷的冷漠字眼——
但若再加上個『君』字又是如何呢?君唯冷冷笑開了聲音。
君唯——
那是要他制霸天下,唯我獨尊嗎?
薄而美的嘴唇輕輕抿成一抹蔑然的弧度。撕裂了書案上那張令自己礙眼的紙,就在紙片如雪花般落之時,他驀地想起另一個與他同樣被剝奪了平安喜樂的人——
笑容緩緩擱淺唇角,邪美的臉龐遽然掠過一抹可怕的表情。可憐可恨又可悲的人可不只他一個……冷家的子女終究也擺脫不了被仇恨玩弄的命運。
君唯推開窗扉,今晚的夜空寂靜的駭人,他讓湧進的風毫無忌憚的飄揚起他黑色的長髮,就在萬籟俱寂的氛圍下,張揚著殺戮意味的血紅雙眼漸漸收斂了逼人的鋒芒。
然而當鮮血的顏色沈澱的時候,從窗外望過去,或許還可以望見一片晴空——
* * *
恍恍惚惚被一陣鐵鍊抽動的聲音驚醒,偌大的牢房內,此時此刻任何細微的聲音都足以使他膽顫心驚。
「可憐唷!這樣一個水靈靈的娃兒居然被折騰的像皮包骨似的!放心,嬤嬤現在就帶你離開,別怕……嬤嬤不會再讓你吃苦了……」
「別碰我!」冷清秋猶如驚弓之鳥,冷不妨甩開老嫗攀上他手腕的手。
「娃兒!嬤嬤這趟來可是為你好,你可別不領情啊!」
冷清秋聞言倒也緩和了幾分口氣,「嬤嬤,您是來帶我離開這地牢的嗎?」
過於清瘦的臉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的望著她,這一望倒也勾出了老嫗幾絲憐憫之情。「娃兒聽話……來,爬到嬤嬤背上來,嬤嬤揹你走……」
冷清秋依言攀上她微彎的背,如今的他已無力再行任何思考,他心想只要能脫離這個鬼地方,那怕眼前便是地獄,他也甘願躍足而下!
* * *
冷清秋埋首扒起白飯,飢腸轆轆的他根本無暇顧及自幼恪守的禮數。
「慢點兒,可別噎著了!」老嫗體貼的替他撥開垂落的長髮笑道。
他一直持續著這種狼吞虎嚥的進食方式,直至心滿意足放下飯碗之後才留意到老嫗正噙起一抹取笑的意味。
他赧然笑了笑,「謝謝你,嬤嬤,我吃飽了。」清麗的臉上微微泛起兩朵紅暈,進食之後冷清秋整個人看起來也有生氣了許多。
老嫗深深看了他一眼,「孩子,可知道你來了什麼地方?」
他疑惑的朝老嫗搖搖頭,藉由桌上明亮的燭火,冷清秋這時候才看清楚她的容貌。雖說眼前這位嬤嬤兩鬢皆已霜白,但聽她說話的聲音,丹田顯然相當飽滿有力。
「這裡是『閻魔山莊』,閻魔山莊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殺手組織。如今江湖上各路活躍的殺手大都是打從這兒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