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懼著面對這樣美好地甚至應該存在夢境中的笑容。
“她很可能活不過十八歲”,醫生的那句話成為了他們無法擺脫的夢魘。
沒有辦法情緒起伏太大,沒有辦法活蹦亂跳,甚至連流淚都只能出現在那奢侈的夢中……這就是他的妹妹。
這樣不幸的身體,臉上卻總是掛著笑容,只是為了不讓他和那個男人擔心。
這讓他對那個男人的報復只能停下,甚至在家裡扮演著一個足夠孝順的兒子,卻無法不在妹妹看不到的角落勾起嘲諷的笑容,對著那個“父親”。
這樣的生活,很累,卻無法放手。
他想象不到若是有一日,比陶瓷娃娃還要脆弱的妹妹得知那個疼愛的男人曾經做過的事情後可能會有的反應。
他賭不起,堵不起那可能造成的結果……
所有的那些怨與恨,都讓他承擔吧。
這是他作為一個哥哥的責任和贖罪。
當年,若是他留在了母親身邊,或者把男人留在了絢家,結果會不會完全不同?
一夜又一夜,在見了完全承繼了母親相貌的妹妹那淡淡的笑容後,他陷在無法擺脫的夢境難以醒來。
那裡,他看到了挺著大肚子離開的母親那決絕而蹣跚的背影;
那裡,他看到了老人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悠遠地虛幻的眼神;
那裡,他看到破舊襁褓裡哭的聲音比貓兒還小的妹妹。
周身很冷,心裡更是空茫一片。
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時,他總有一段時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他想,他的生活或許一輩子就這樣了吧。
忙著家外算計著男人,家裡對著男人父慈子孝;忙著為了妹妹的身體緊緊盯著那些可能有效的醫學報告;忙著為那個扭曲而發黑的心拼命做大絢家的事業。
絢家,在他心裡跟那個他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已經沒了什麼關係。
它,是他和妹妹的。
曾經是為了報復男人,他才努力學著那從沒接觸過的課程。
後來是為了迎回母親,雖然男人最終把她帶了回來,裝在一個小小的匣子裡。
再後來,是對那個離去的老人的愧疚,接受了對方多年的教導,他很清楚這個家對老人的重量。
然後,他發現為了自己血脈相連卻虛弱不堪的妹妹,他也必須努力,努力撐起這個家族。
最後,對這個家,他早也無法放下。
做大絢家,已經成為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已經融入他的骨血成為了他的本能。
他想,就這麼罷了吧。
他的生活,這樣就夠了。
他已經沒有哪怕一點多餘的心力再去跟女人周旋,讓她來融進這個家。
沒想到這樣的生活在他小心經營下還是被打破了。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黃昏,日光透過窗戶給整個房間披上了一層溫暖的紗。
已經十五歲卻像十一歲的孩子一樣瘦小的妹妹第一次向他提出請求。
“哥哥,我想去M國學習服裝設計。”
那樣柔柔細細的聲音,那樣虛幻美好的笑容…。。。那一刻,他忽然心裡一痛。
這麼多年,無論是他還是那個男人對眼前的女孩都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心來付出。
但是,對方卻從未提過任何要求。
從未……
他想起了有次女孩昏迷,明明在失去意識時身體還在本能地痙攣,可是在意識清醒後對方的第一句話卻是,“我沒事了”。
這就是他的妹妹……
本欲反射性脫口的拒絕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問,你離我們這麼遠,讓我們怎麼放得下心?
卻在對方那好似燃起了生命中所有的活力的目光下沉默地點了頭。
這麼多年來,對妹妹的照顧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一個多麼不想麻煩別人的人。
是的,麻煩。
哪怕從未說出來,但是那個孩子眸中小小的自卑又怎麼可能瞞得過他們這些朝夕相處的人。
他想說,他們是親人,她從來不是任何人的包裹。
她是他們的小公主,是上天給他們的寶貝。
但是在那個孩子特意留給他們的那種暖到極點直接安撫進人心裡的笑容下根本無力開口。
他不知道開口後會不會捨得其反,任何涉及到她的事情他都賭不起。
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