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又害怕了。
巖洞的守門人是個老頭,老得不成樣子,老得沒了名字,連姓都沒人知道了。大家都叫他老巖洞,可能覺得他和那巖洞一樣老了。
至少現在活著的人,一提起老巖洞,都說:我小的時候他就在那裡了,我曉得巖洞的時候就曉得他了。人總以為自己看見的就是全部,所以老巖洞就叫老巖洞了。
如果老巖洞和巖洞一樣老,那老巖洞豈不是千年老妖了。
我雖然不相信,但我還是有點怕老巖洞,他臉上的褶子比巖洞門口的山溝還要深,他還會算命,有一次他讓我把手給他看,他的大掌就像老樹皮,把我的手硌得死疼,他眼睛都要貼在我手上了。
我擔心他臉上的褶子會夾到我的肉。
他看了半天說:嗯,是個會讀書,有出息的。
爺爺聽了很高興。
我才不信老巖洞,他都半瞎了,我估計他連自己手裡拿的是我的手還是腳都分不清,算個屁的命。
後來巖洞就慢慢從記憶裡面淡出去了,可能是老巖洞終於死了,那兒荒廢了。何況爺爺老了之後,我也記不得去巖洞的路了。
波兒寺倒是一直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章
我不喜歡我那個爸爸,即使他常常幾天才回一次家,他也不喜歡我,因為我長的像生我那個娼婦,其實我們家在村裡不算最窮的,怪就怪那個娼婦生的太好看——他們都這樣說,太好看的女人都是收不了心的。爸爸經常去鎮上做工,挑水泥扳鋼筋,反正他有一身蠻力,用在賺錢上總比用在打我上好。雖然他的錢我和爺爺從來沒花過。
每次他發了點工錢,他就去喝酒,喝到醉了,就搖搖晃晃的回家,回到家也不睡,只坐在門檻上罵人,一般都是罵我那個娼婦媽,說她腰裡別副牌,誰玩跟誰來。他大概認為這句話很有水平,每次都這樣得意的罵,從來沒有新花樣。罵完娼婦又罵我,說我是小娼婦。罵到這裡就沒有下文了,因為這時爺爺就把他拖進裡屋去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親爹要罵我娼婦。我明明是個男的。可如果我媽媽是娼婦,我不是小娼婦,又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真是複雜。
哦對,還有人叫我小雜種,那我就是小雜種好了。
——這樣想通了我就覺得很高興。
爺爺出來了,怕我受了委屈,就會給我講故事,我一直和爺爺一起睡,小時候睡在爺爺臂彎裡,長大了就和爺爺並著睡。爺爺給我講嫦娥奔月。我問爺爺,漂亮女人是不是都很壞,爺爺說不,不怪女人長得漂亮,只怪男人沒能力。
我不懂,只潛意識覺得女人是非我族類,又複雜又可怕。
後來我上小學了。教室就在波兒寺,全村只有那個地兒最寬敞了。當初村支書糾結了很久是用波兒寺來養豬,還是用來作小學。後來發現隊裡買不了那麼多頭豬來養,就用來做小學了。我每天撒著腳丫子從波兒寺跑回家,又從家跑回波兒寺。其實我覺得這是不必要的,因為那個小學老師還沒有我爺爺懂得多。全村都把波兒寺叫波兒寺,爺爺也叫波兒寺,那個女老師偏偏說讀般(ban)若(ruo)寺。
很久以後,大概是高中,或者大學,我才知道那是般(bo)若(re)寺。村裡人都不識字,反而讀對了,女老師識字,反而讀錯了。
在我讀書以前,我的朋友是爺爺,是後院的枇杷樹,玫瑰花,仙人掌。我讀書的時候,有了另外一種朋友,就是我的那些同學。我們經常放了學一起瘋跑。
其實都是一個村的,我和他們早都認識,不過以前從不和他們一起玩。我覺得他們沒有後院的枇杷樹,玫瑰花,仙人掌好玩。我第一天開學的時候,和爺爺一起起床,爺爺去地裡,我就去上學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幹啥,只知道我要去波兒寺。
我低著頭走啊走,邊走邊數我走過多少條田埂,當我數到第九條的時候,就不知道接下來該數多少了。
於是我就不想去上學了。
我不想去上學。我覺得再往前,就像晚上從窗框往外看,一片漆黑,說不定就有大灰狼。我決定倒回去走我會數的路,結果還沒走到一半,我就遇到了鄭樂。
我喜歡鄭爺爺和鄭奶奶,但我害怕鄭樂,他長得比我長,比我寬,他每天都和一群人到處去瘋,經常瘋掉一件外套或者一隻鞋,傍晚回到家被鄭爺爺打的鬼哭狼嚎,我聽到他嚎就跑去窗邊偷看他捱打。被他發現了就瞪我一眼,轉又繼續哭著嚎著上蹦下跳地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