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造成的?”慢慢開口,秦風揚強行壓制心裡的驚悸。
“——有些傷痕我也猜測不出原因,所以,我想是一些很變態的行為所致。”那醫生坦誠道:“但是這些傷裡現在似乎有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看來已經在癒合。”主治醫生點頭:“對了,左手腕上有一道很長的劃痕,象是自殺,但是沒傷及大動脈,現在傷口好得差不多了。”
輕輕舒了口氣,吳非心裡放下了塊大石。兩個多月的毫無音訊,他甚至想到過無數種可怕而糟糕的可能,卻絕沒想到凌川活著歸來,肢體上竟然沒有太嚴重的缺損和殘疾。
“他送到這裡時,誰在他眼睛上蒙了衣物?”那醫生詢問。
“是我。我忽然想到他被關的那間小黑屋缺少光線,就直覺地蒙了他的眼睛。”秦風揚皺眉道。
“你做的非常好。”神色讚許,那醫生點頭:“看來病人曾經在極其黑暗的地方呆過很久,眼睛已經受到一定的損傷,假如一出來就受到強光刺激,後果不堪設想。可以說——你救了他的眼睛。”
吳非沒有說話,深深瞥了秦風揚一眼:身處在那樣的情形,該是多麼感同身受的設身處地,才能想到這很少有人想到的細節?……
“那麼現在呢?他的眼睛會怎樣?”吳非沉吟。
“沒有大問題,短期的急性眼壓增高,看來不動手術就可以治癒。”醫生肯定道:“你們已經請了香港眼科界的權威來過了,不是嗎?”
從醫生的主診房間出來,吳非審視著秦風揚一直陰沉的臉色:“你別擔心了,凌川他情形不錯。至於那些傷,……已經比我預想的好太多。”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想不通,我才擔心。”秦風揚停下腳步,望著靜寂雪白的走廊:“馮琛的變態,圈裡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你也聽見他的保鏢在船上說的話,凌川曾經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甚至,……他自殺過。”冷俊的眉峰緊緊糾結,他心中忽然有種很冰冷很不安的感覺,什麼樣的折磨,能逼得一向倔強不屈的凌川,主動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醫生很仔細地檢查過了,你該放心。”吳非心中微微一沉,他不得不承認秦風揚的話很有道理:“或許,馮琛並不如我們想象的那麼可怕,而他的保鏢誇大了也未必。”
沒有接話,秦風揚的腦海中,浮現了那間小黑屋裡那面巨大的電視螢幕,灰色的,沒有開啟的時候,閃著幽冷而嘲諷的光芒。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卻沉重得令他窒息。
兩天後,凌川如醫生估計的那樣,甦醒了過來。似乎很難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他輕輕呻吟了一聲,慢慢又將眼睛閉緊了。
“哥……是我。”輕啞的聲音在他耳邊固執地呼喚,凌雲眼中有絲強忍的水光,溫暖的手輕顫著撫上了他消瘦的臉頰:“不是夢,也不是幻覺。是我們。”
是麼?明亮美好,久違的光明,親人和愛人的關切臉龐,都是確切真實,伸手可及?……微微苦笑了一下,凌川重新睜開了因為深陷而更加幽深的眼,臉上有種淡然的恍惚。
恍然隔世,也不過如此吧。
良久,他的目光轉向了一邊死死緊盯著他的火辣眼光,憔悴,狂喜,震動,還有……深藏的一些複雜情緒。
他虛弱一笑,在心裡對自己嘆息:秦風揚,別來無恙。你仍然是你,可我已不是我自己。……
凌川的狀況,在逐漸而穩定地好轉。年輕的身體在康復上,向來有著不可比擬的優勢。初來醫院時蒼白得嚇人的臉色逐漸顯了血色,憔悴失神的眸子也漸漸恢復了清冷的光彩。看上去,凌川身體上真的沒有留下永久性的傷害。只除了一點,——凌川新添了無法在黑暗中順利入睡的毛病。每到晚間,他一定要堅持開著燈才能進入睡眠。
隱約猜到這對黑暗的恐懼來自那段時間的遭遇,吳非也曾建議找心理醫生來做檢查,可卻被凌川淡淡地拒絕了回去:“不用大驚小怪,我被關在黑暗裡一段時間,有一點空間和黑暗幽閉症有什麼稀奇?”……
不顧吳非的勸阻,凌雲固執地直接安了張小床在凌川的病房,日夜照料。也正是因為如此,秦風揚來病房看望凌川的日子,屈指可數。——面對凌雲那雙已經敵意稍微減輕的清澈眼睛,秦風揚仍然能感到狼狽不堪。有那麼一次,秦風揚硬著頭皮剛剛跨進病房,正巧兩人齊刷刷望向了他,無聲地在門口對視著那兩雙內容不同的眼眸,秦風揚僵立半晌,咬牙哼了一聲,終於還是落荒而逃。
……午後的風清涼和煦,吹進安靜的私家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