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著樂楊,他卻閉上了眼睛,頭歪向了我的懷裡,捂著胸口的左手也跟著垂了下來。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停止了運轉。
(四十五)
回浦東匆忙收拾了幾件衣服,沒有一點停頓地,我直接定了最近的一班飛機飛到了齊齊哈爾。
按照蔣濟橋給我的地址,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得到醫生的允許後,我穿上了隔離服,見到了在監護室的姑姑。
當時,她還有一點模糊的意識。
這是我懂事後第一次見到姑姑。
樂楊和她長得真的很像,儘管因為生病,她的雙眼瘦得深陷了下去,但清秀的臉上還是依稀可以想象年輕時候漂亮的模樣。
我走到她身邊,心裡五味雜成。
醫生告訴我,姑姑原本得的只是急性腎炎,沒有認真治療,一直拖著,加上勞累,轉變成慢性腎衰竭後,病情已經相當地嚴重。四年多來,她只能靠著血透生活,就是把全身的血液抽離出來,經過機器的過濾,析出毒素,再注回體內。這樣的治療,每隔三天要進行一次,一個月十次,每次的費用是四百元。
想到樂楊這些年來所承受的,我的心裡一陣抽痛。
床邊,姑姑的手微微撐起,伸向了我。
我不知道她認沒認出我,不知道她眼裡渾沌的目光是什麼意義,我只能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也許她以為我是樂楊,也許她還有很多話想對樂楊說。感覺她的手並沒有什麼力氣,但卻仍然想要用力握緊。
我手上微微用了些力,回應著她。
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淚,嘴張著卻無法開口,只是那麼看著我,看得我心裡像有什麼在翻湧。
“姑姑,不要走……姑姑,為了楊楊,請你不要走……我會離開,我會離開楊楊,你不要走……”這話說出來時,我發現自己已經泣不成聲。
不管她能不能聽見這話,我跪在了床邊,開始一遍遍地說著,彷彿罪人希望得到救孰般,除了虔誠禱告,別無他法。
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被醫生拖出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意識都有點模糊。那種從心裡感到的累,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越是這種時候,家屬越是要堅強。”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看著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我雙手握在一起,放到了嘴邊。如果是樂楊的話,會不會比我更堅強。
“大夫,我姑姑她……還能堅持多久?”幾乎聲音都發著抖,我向醫生問到。
醫生搖了搖頭,“病人的腎臟功能衰竭情況近期嚴重惡化,似乎還受到刺**緒也不穩定,已經不能再進行血液透析,照現在的情況,最多隻能撐過四五天。”
“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姑姑她……真的……只能活四五天?” 四五天。我的心像被什麼重重一擊,渾身盡是涼意。
“唯一的辦法是換腎,”醫生嘆了口氣,“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腎源。”
“換腎?”
“是的,也就是腎臟移植手術。三年前,我們就考慮過這個方法,可是沒有腎源。病人的兒子也因為心臟病不能做這個手術……”
“我呢?我的腎可以嗎?醫生,用我的,用我的可以嗎!”像得到特赦的囚犯,我猛地站起來衝到醫生面前,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渾身的熱血全開始湧動。
“你確定?”那醫生看向我,眼裡有些猶豫。
“當然!我確定!醫生,可以用我的對不對?我是病人的侄子,我們有血緣關係,我很健康,我的腎姑姑能用的,對不對?”我激動得抓住醫生的肩,那白大褂被我扯得瞬間皺了起來。
“理論上的確是這樣,但是還需要做一些配型檢查……”醫生推了推眼鏡,“不過,你要不要再和家人商量一下。畢竟,這個手術是有風險的。而且,你會失去一個腎。”
我搖著頭,不用考慮了,能有這樣的機會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憐憫和寬恕了吧……
“用我的腎。醫生,請你儘快幫我安排配型檢查。我姑姑……還有楊楊,多等一天,對他們都是煎熬……”
如果,這是我唯一能為樂楊做的,不要說是一個腎,就算是要我的命又怎麼樣。
那醫生看向我,眼裡有審視,有疑慮,有同情,還有更多的竟是讚許,令我羞愧的讚許。
“你知道嗎,你要做的事,是許多直系血親也無法做出的犧牲。但有些話,我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