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十歲,卻已經是國際警聯中重案組精英的一員。上天很少同時賜予男人外表和能力兩種東西,可惜簡亦很貪心地佔據了兩者。他的出現,似乎讓我活了二十年的乏味人生頭一次多了些樂趣。
簡亦很有女人緣,很快我店裡的姑娘幾乎沒有哪個不喜歡他。當然他也的確是個無可挑剔的男人,至少,從外表來說,連以姿色自居的Joan都願意主動跟他上床。
“我該把你趕出去,總是耽誤我店裡姑娘的接客時間。”我說。
“梅姐這是嫉妒?要不要試試看?”他笑問。
“太多情不好,傳言說生有桃花眼的人感情生來波折,命裡總會犯桃花劫。”我說。
“梅姐這麼說,莫不是愛上我了?”他繼續笑,笑得很不正經。
與簡亦針鋒相對地抬槓總是很有趣的,似乎簡亦也這麼以為。他曾跟我說,“美貌、財富和智慧,女人沾上一樣就是不幸。可是你三樣都有,所以是大不幸。”
我不知道他這算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不過起碼我想簡亦是欣賞我的,如同我欣賞他一般。
但只是欣賞,我對他,卻始終是存有戒備的。只因我看不透他,那雙眼裡有太多不屬於他的年齡該有的東西,尤其在他笑的時候。簡亦的笑很多時候像一張面具,他能用這張面具完美地掩蓋掉那底下的所有情緒。這麼些年我閱人無數,卻唯獨看不透他的心。
那像是一口深邃的望不到底的井,你越是挖掘,便發現它越深。
某一天在和簡亦喝酒的時候,他突然一反常態地跟我正色說,“梅姐,我要離開些日子,去執行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然後呢?”我反問。
“大概,是去下一個地方。”簡亦頓了頓說。
不出所料的回答,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便與我說過,他是一名國際刑警,香港只是他的暫居地。他是警察,居無定所,既然是暫居,那麼遲早都是要走的。
“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再陪梅姐痛飲兩杯。”他舉杯,先乾為敬。
“有緣再見,無緣永別。”我也陪他仰頭幹下最後一杯酒。
我本以為這是我跟簡亦最後的見面,卻沒想到重逢會在不期然間來的那麼快。
再一次見到簡亦,是在來年開春後一個下雨的天。
他是什麼時候坐在夜色的店門口,也不打傘地坐在石階上,痴痴地看著屋簷滴落的雨線,身上被淋得全溼我不知道。總而言之,那狼狽的模樣讓我想到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撐起一把古色古香的油紙傘替他遮住了雨,我站在他的身後。
“怎的坐在這裡,不進來避避雨?”
“梅姐,我無家可歸了……”
他的聲音有點哀怨,說不出是撒嬌還是低落的口吻。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他的確是個比我小兩個月的還沒有成熟的大男孩。
我把他拽進店裡,二話不說丟給他一條幹毛巾,逼著他換掉溼透的衣服。簡亦有點不願意,他之前在當著我的面跟女人上床的時候都沒這麼彆扭過。這讓我想到小時候揀來的那條小流浪狗在洗澡的時候,它也是很不樂意會死命掙扎然後甩我一臉的水。
不過我終於知道簡亦不肯讓我脫衣服的理由。
他的胸口前,多了一個可怕猙獰的傷疤。
那傷口我一眼便看出來,是子彈穿透胸膛後再癒合留下的。我不知道這個疤痕跟簡亦的那次任務有什麼關係,但他不說,我便不問,這似乎是我們相交多年一種自然形成的默契。
我幫簡亦辦理了香港居民的新身份證,並在校醫院裡覓了一份正當的職業。
想來一個之前每天都跟各種兇殺暴力案件打交道的刑警,卻偏要去當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我不知道簡亦怎樣想,不過他似乎挺喜歡這份工作,並很樂意以“醫生”來自居。有時候我叫他簡亦他會賭氣不理我,叫他簡醫生他便會欣然應聲。
小孩子心性麼,真是受不了他。
以前我總喜歡熬夜,喜歡抽菸,喜歡喝酒,尤其是度數很高的烈酒,大口大口灌進喉嚨火辣辣的感覺爽快的很。但自從認識簡亦之後,卻是經常被他數落,說什麼熬夜傷人,抽菸折壽,酒也該喝的節制一點。不過一般他數落我,我就會反過來打趣他。
“不抽菸不喝酒的好男人,抽菸喝酒的壞女人。哈,活該都單身。”
我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支菸,吸了一口,看煙霧慢慢地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