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緊緊地盯著他,“我問你,你就會說?”
“不會。”
“那我何必白費力氣?”
1934年4月18日:在地下工廠的一段時間,很久沒有寫日記。
但我不想回憶在那裡的日子,我要寫的,還是今天的事情。
顧南山,他始終在等著我自動開口,我的腦袋裡有一個檔案袋,裝載著組織所有的資訊,要讓我把那些東西都吐出來,沒那麼容易。
南京的身份暴露以後,他雖然想留著我的性命,但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防我,他雖然把我放在分部,但不會讓我接觸機密檔案,也不會讓我待在軍隊裡,這兩個地方,太危險了。我的猜測是:他會把我放在不遠不近的位置,這樣的距離,剛剛好,適合監視,又不會看不到。
當然,我本來以為他會把我留在家裡,是我想多了。
今天晚上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外面好像又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雨,我有點冷,所以裹緊了被子。
記憶裡,顧南山睡著的時候會有均勻的呼吸聲,今天沒有,可能,他也不能入睡。
但兩個失眠的人又不能互相聊天,而且,我也不敢找他聊天。
我們哪有愉快的話題可以說?
1934年4月19日:我很早就起來,可以說,幾乎沒有睡。
吃完早飯,我們上車,去司令部分部,我之前打聽過,這是王名為顧南山特設的一箇中轉站。他們年輕的時候是戰友,曾經同時待在南京1區司令部軍隊,後來,南京分化成13區,王名也來到上海自己發展。軍人,其實都看重友情,只不過這個友情,被時間磨合的只剩表面的一層渣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王名發展的很好,顧南山發展的很不好。
他混到現在還只是13區的小司令,人家已經是總司令了。
分部的大門就在眼前,車子很快拐了進去。
我雖然不知道未來的生活會是什麼樣,但至少在這裡,不用擔心被認出來,這裡的人都是常年駐守在上海的第二軍隊,不是顧南山那支,差點把我趕盡殺絕的主軍隊。
他安排給我的是文書工作,也就是,記錄每天從總部過來的物資,還有一些他直接下達的命令、規定,撰寫好以後貼在司令部裡,這其實是一個很沒有意義的職位。
不過別人都覺得我是廢物,對於廢物來說,也只能做這個。
我坐在椅子上,看不到顧南山,只能握住筆,抄寫貨單。
我的宿舍在司令部的西面,這是一棟能容納幾百人的宿舍樓,三層,每個房間住兩個人。我想,住兩個人應該比住八個人好,我在組織的時候和八個人擠一個房間,但是床只有七張,一開始,我搶不到床,只能睡地上。一直生病。不過在組織裡生存一定要學會爭奪,當我學會搶東西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沒有床睡覺了。
我不知道和我一個房間的是誰,因為這天晚上,他都沒有回來。
1934年4月20日:在司令部,沒有人主動和我講話。
一、他們太忙。
二、能熟練使用武器的人從不和廢物講話。
連看門的劉大爺也不屑和我講話,午飯時,我端著飯到門衛去,劉大爺正在看電視,看到我,他直接把電視關了。然後給顧南山撥了個電話,求他給我在房間裡裝個電視。
下午,我正在練字,房間裡衝進來一群人。
媽的,我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槍殺了。
結果沒有,他們只是來給我裝電視而已,我佩服顧南山的辦事效率,他站在門口,我想起來,我們已經差不多一天沒見過了。我對他說: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關了禁閉。
他冷漠地看了看我,只要能把訊息從你嘴巴里撬出來,就算是真的把你關小黑屋,我也願意。
我搖搖頭,我不會的。
有人來稟報南京總部的訊息,顧南山馬上就走了。
我看了一下午的電視,也想了很久我現在的處境,他知道我的弱點在哪裡,把我逼到一定程度,我一定會投降。
寂寞是可怕的,但也並非不能克服。
我把東西整理好,走出門,聽到他們說,顧警官回來了。我只聽到這個,聽不清楚,也不能湊過去問,他們不會告訴我的。顧警官是誰?我不認識。
這裡有一個顧南山就夠可怕了,再加一個顧警官,兩個惡魔?
房間裡沒有浴室,只能打水上去自己沖澡,提水上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連晚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