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屑撞傷的腦門,輕聲喚:“你醒一醒啊,我是阿凜。”
藍飛摸了摸一陣火辣一陣陰冷的傷口,如夢初醒,“嘿,你又救了我一回。”他迅速整理好思緒,環視一週,從微晃的地面和氣味判斷二人正處於船艙內,不由奇道,“誰救了我們?”
阿凜略一定心,直望著藍飛伸出手掌,漆黑的眼睛像黎明前的夜,“應我一件事,阿飛,算我求你。”
藍飛一把握住,才問:“什麼事?”
“活下去。不管受什麼傷,無論多不開心,就算彎腰服軟也要活著。”
“……好,我應你!”藍飛把心一橫,篤誓道,“如違此誓,叫我藍飛一生不舉,世世太監!”
阿凜疲憊的臉上掠過一絲笑,短暫而溫暖,隨即鬆開交握的手。因為眼前闖進一雙黑亮的繫帶皮鞋,側面釘著兩枚閃亮的鉚釘,上面刻著極似軍徽的紋樣。
好輕的步子!藍飛一抬頭,訝道:“是你!”
此人不過二十出頭,一身老式對襟布衫,黑衣黑褲,襯得他面如冠玉,眉目清朗,卻給人風雨欲來的壓迫感。“弟兄們叫我鄭哥,至於你們,在海上不妨稱我一聲‘遨將軍’。”他微笑著,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衝藍飛道,“你掉下去後他跟著跳海,好運地躲過爆炸,接著又避開掃射,居然還潛回我們用來燻煙的快艇。你們幾乎就要逃走,真是好手段——誰知遇上的是我。”鄭遨意味深長地盯著阿凜,“兄弟義氣?好一個‘地獄無門闖進來’。”
藍飛眯起眼睛,阿凜直視對方:俱是默不出聲。
真有趣。鄭遨想,這人十分年輕,膽子大得驚人,即使被擒也從容不迫,只在兄弟面前露出情緒。想到這他微微一笑,“現在你們倆只有一個能活,不出聲的那個可以死了。”
四下俱靜,唯有起伏的呼吸聲。
鄭遨拍拍腦門,“差點忘了,你們也是同道中人,跟我來。”他一指門口,竟背過身子大步領路。藍飛手指一彎,驚覺腕上飛鏢悉數失蹤,再摸懷裡,哪有蝴蝶刀的影子?身旁的阿凜搖搖頭,拉住他袖子,低聲道:“你答應我了。”“放心,我有數。”
刺目的陽光令人眼睛一眯,接著是撲面而來的血氣。甲板上擺著一具海盜屍身,旁邊是撕碎的船長服,□的男人躺在塊木板上,腳腕腳腕和各大關節都被尖利的長釘子穿透。疤面海盜赤膊上陣,用四股擰在一起的繩子不住抽打,打一下罵一句。汗水迅速打溼他虯結的肌肉,淌過胸前紋的黑色骷髏和交錯的珊瑚枝。被打的男人嘴裡塞的破襪早被血水染透,原本健壯的身軀活像個踩爛的番茄。
藍飛認出受刑的正是此行的船長,桑托斯的手下,一時只覺血液凍結,如臨大敵。
“怎麼樣,好漢,還想捨身赴死麼?”鄭遨笑意深深。
阿凜開口道:“如果你有這種癖好,我們求也沒用,如果你想拷問什麼,我們願意合作。”
“合作?就憑你們。”鄭遨瞧著阿凜神色,手指藍飛,“把衣服脫了。”
阿凜挺身攔住,怒視鄭遨。竊聲談笑的海盜們陡然一靜,接著是“咔咔”的舉槍聲。
藍飛見狀索性豁出去,將T恤甩在甲板上,接著去解皮帶。“阿飛!”阿凜剛一伸手,雙腿就被蟒蛇般的繩索纏住,撲通倒地。“這麼慢,你在跳脫衣舞麼?”鄭遨挑眉道,周圍海盜哈哈大笑,爭相催促,待藍飛終於渾身□,尖利的呼哨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陽光下的年輕人落落大方,身形挺拔,雙腿尤為修長,肩胛橫著崩裂的傷口,象牙色的肌骨沒有一絲贅肉,連最難練的背闊肌也發達得漂亮,如鷹展翅。
“滿意了?可以上刑了吧。”藍飛冷笑一聲,便在甲板躺下,水珠從髮梢上跌落,陽光下折射出細碎而奪目的光亮。鄭遨嘲笑的表情微微一震,若有所思地盯著藍飛,又不覺望向捆個結實卻不住掙扎的阿凜,抬手示意部下。疤面海盜一點頭,生生將長釘從奄奄一息的水手膝蓋拔出,提起錘子,又有四條大漢手拎皮條,眼看就要捆住藍飛手腳。
古語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言:置之死地而後生。
藍飛一動不動任人捆好手腕,借對方鬆懈之機一腳踢中疤面海盜□,彈簧般彎起身子,拾起落地的釘子刺破皮條,一手拔出“疤面”的佩槍鎖定鄭遨,喊了句“別動”,手臂同時錮住“疤面”脖頸用力一收,立刻叫人昏厥。他原本沒指望威脅生效,迅速扛著海盜沉重的身子作為肉盾。不料四下敵眾雖然震怒,舉槍的手倒是不越雷池一步。藍飛竟然一路通行來到阿凜身旁,將掌心的釘子丟進兄弟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