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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十幾日之後,一時喝多了,險些被發現了行蹤,也覺得酒釀雖好,畢竟綿軟,趣味減了些,於是拋下足兩的銀子,又離開了酒窖。

這十幾日一過,那形象便更不佳了,他頂著一張癆病鬼的臉,陪著上面蜷在一起的猥瑣五官,便是正宗無比的一臉菜色,再加上一身衣服泡在酒裡十多日,幾乎成了酒糟,亂七八糟的頭髮一縷一縷地垂下來,活似個要飯叫花子。

所以坐在路邊閉著眼睛曬太陽的時候,竟有個小胖娃娃,蹦蹦噠噠地從他身邊走過,又蹦蹦噠噠地走回來,瞅瞅他,從身上摸出一枚銅板捏在手裡,只是不知道往哪放,尋摸了半天,還問道:“大叔,你的碗呢?”

立刻被家裡大人抱走了,只叫他哭笑不得。

很多年過去了,過去的朋友、牽掛的人,一個個不是死了,就是遠走他鄉,周子舒靠在牆角,伸展開四肢,愜意地曬著暖烘烘地太陽,嘴角帶著點笑意,就開始琢磨,這麼多年,圖什麼呢?

年輕的時候,總覺著自己是個不得了人才,什麼褒義詞都往自己身上攬,什麼絕頂聰明,什麼心有九竅,什麼武藝高強,什麼見多識廣,好像不做出一番事業就枉來人世一遭似的,如今想起來,圖什麼呢?

又落下什麼了呢?

不過捨棄了自由身,給皇家做了個見不得光的奴才,兜兜轉轉,原來有的東西也都賠乾淨了,到現在一無所有孤家寡人,又處心積慮拼了性命地把自己贖出來,還覺得做得挺聰明。

他忽然又悲愴起來,只覺世界上再有傻的,可也傻不過自己了。

有多少年沒這樣,腦殼空空的在路邊曬一曬太陽了?可笑路邊行人,個個行色匆匆,趕死一樣地來來回回,倒比他一個算著日子快嗝屁的還急似的。

只聽旁邊酒樓上,一個女子脆生生地道:“公子,你瞧那人,若說他是要飯的,身邊卻連個破碗都沒有,若說不是呢,又巴巴地那坐了一上午了,什麼都不幹,只嘿嘿傻笑,莫不是個傻子吧?”

如今的周子舒雖然功夫只剩了一半,耳力卻猶似當年的好,那女子雖隔了一條喧鬧的大街,聲音又不大,還是叫他一個字不漏地聽了去。

還沒來得及暗地裡自嘲,下一刻,便又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他是在曬太陽。”

這男人的聲音十分好聽,低低沉沉的,吐字極慢,卻不黏糊。

周子舒便忍不住抬頭望去,只見對街酒樓二樓靠著欄杆,一個長相極好的紫衣少女和一個身著灰衣的男子相對而坐,那男人臉色微有些蒼白,眼珠卻很黑,像是將光都吸進去了似的,這黑白分明,看來竟有些不像活人,周子舒那麼一抬頭,目光正好和他對上。

灰衣男人面無表情地將目光錯過,便面無表情地轉過了頭,專心吃著桌上的飯菜。

周子舒便忍不住失笑,心說人海茫茫,竟還遇上個知己。

那紫衣少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鏡卻仍在他身上打轉,半晌,終於忍不住了,和那灰衣男子知會了一聲,便蹦蹦跳跳地下樓來,跑到周子舒面前,說道:“要飯的,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周子舒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搖頭道:“小善人,你不如請我喝酒。”

紫衣少女嬌笑起來,回頭對那樓上大聲道:“公子,這傻子叫我善人哪!”

可惜那灰衣公子像是沒聽見似的,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只極專注地吃飯,像是眼下天崩地陷了,也不能磨滅他對食物的相思之情一般。

紫衣少女便問道:“別人都要飯,怎麼單你要酒?那酒有什麼好的,能管飽麼?”

因她長得美,周子舒也忍不住想多和她說幾句,便半帶玩笑地說道:“憑酒借紅顏。”

紫衣少女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得停不下來,她笑起來也彷彿花枝亂顫一樣,周子舒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江南果然是多美人的,便一邊欣賞她,一邊搖頭晃腦地嘆道:“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老白頭翁。姑娘這樣幸災樂禍,可不厚道了。”

少女驚訝道:“喲,你還文縐縐的哪。”便蹲下來,飛快地伸手將他腰上酒壺解下來,跑到酒樓裡,片刻又回來。

周子舒便要伸手去接,誰知少女飛快地將手一撤,笑道:“我問你個事,若是你說對了,我便把酒壺給你,請你喝酒,若是你說不對,我就往裡下毒,叫你喝了穿腸爛肚。”

周子舒苦笑,這少女美則美矣,竟也是個棘手不省事的,便問道:“我那酒壺乃是從一個老叫花子那贏來的,裡面也不知道泡了多少隻蝨子的屍體,你若喜歡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