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像是潮水一樣一下就分開。
阮盡歡的面前,那一條路直達刑堂正中。
雁流水在那頭,端著一碗茶看他。
阮盡歡走進來,顏沉沙、於羨坐在雁流水的右手邊,薛忘音在雁流水左手邊,他很自覺地做到了薛忘音旁邊。
“真沒義氣,薛二當家,這麼熱鬧的事情你竟然不叫我。”一碗茶放在阮盡歡椅子旁邊的茶几上,青花蓋碗,雖只泡了劣茶,在這寨子裡也是難得了。
薛忘音吹著茶碗裡水面的泡沫,容色淡淡,“不過早晚而已,你還能缺席不成?”
阮扒皮還跟他談義氣?要是真講義氣,明月峽裡就不會一個人睡得昏天黑地了。不過抱怨歸抱怨,腹誹歸腹誹,薛忘音卻不會說出來,有的東西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宣揚得人盡皆知。
阮盡歡也去端茶,聽薛忘音這樣說,一想也是,“你說得倒也對。”
阮盡歡不會喝茶,可是堂上其餘四位當家端茶那都是有模有樣,這一個鬼氣森森的刑堂,這些人硬是喝出了春花秋月、陽春白雪的感覺。
單看顏沉沙吧,正襟危坐,華袍加身,那握筆的手端起茶來是一點也不含糊,修長的手指捏著蓋兒,輕拂著茶沫,一派文人雅士風範。
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於羨,儘管皺著眉,顯然覺得這茶水味道太糟,那動作也是優雅至極。
至於雁流水,財神寨的這位大當家,大約也不是眾人所想象的大老粗,他端茶的手很穩,只是輕飲了一小口便放下,“既然人都到齊了,就帶上來吧。”
阮盡歡看上去不怎麼關注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他的手顫顫地端著茶,怎麼覺得這玩意兒老沉老沉的?轉頭去看薛忘音,薛忘音卻正看著他的手。
他覺得更彆扭了,原來自己才是個粗人哪……
唉,天生不是裝逼的命——阮盡歡咂咂嘴安慰自己,粗人就粗人了吧。
喝茶,文人有文人的喝法,粗人有粗人的喝法。
於是阮盡歡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碗。
顏沉沙看得倒吸一口涼氣,於羨嘴角很明顯地抽了一下,就是薛忘音也覺得慘不忍睹,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像是還嫌自己不夠霸氣,阮扒皮一把拉過薛忘音的袖子,揩了揩嘴角。
薛忘音這回是真的冷若冰霜了,看看,那眸子簡直跟一汪寒潭似的!
雁流水卻只是回看了阮盡歡一眼,並未覺得阮盡歡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妥,在他看來,好茶壞茶都是一個味,喝茶不過為了解渴,怎麼喝不過是形式。
下面有山賊將二愣子壓了上來。
二愣子身上明顯帶著傷,表情很是惶恐。
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平日裡陽光爽朗的表情早就不見了,變得有些麻木,眼神深處的恐懼卻逃不離眾人的眼睛。
整個刑堂內外一點雜音也沒有了。
阮盡歡仔仔細細地掃視著他,這個在財神寨巡山三年的人。
“放開他吧。”雁流水根本不擔心二愣子鬧事,他兩手交握,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明明是極其普通的一個動作,可他給人的壓迫力卻驟然之間變得可怕起來。
二愣子哆哆嗦嗦地喊了一聲,“雁大當家……”
“恩,你還認得我。”雁流水不動聲色,“這些日子你回家看你老母了?”
“是……”
“你有父母嗎?”顏沉沙接著就冷笑了一聲,“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說實話!”
二愣子臉色一下煞白,“我……”
“商隊從小扇關過還是從明月峽過?”雁流水想起後山的一片新墳,“若有假話,你今後也不必說話了。”
此話一出,二愣子面如死灰,回道:“明月峽。”
“為何要謊報?”儘管早就知道二愣子是有鬼的,但當年雁流水將他從死人堆裡扒出來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而已,一時之間,就是心智成熟冷硬似雁流水也頓生了一種荒謬的感覺。
“有人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這樣說。”二愣子知道自己是個罪人了,山寨裡曾經混得很好的兄弟都冷眼看著他,沒人出來為他說情。
他們其實都知道,明月峽一役阮四當家能夠帶那麼多人回來幾乎已經是個奇蹟了,罪魁禍首還是這個昔日的夥伴——二愣子。
二愣子叫什麼名字已經沒有人記得了,所有人都覺得他傻頭傻腦,可是人很是憨厚,喊他“二愣子”也不過是開玩笑,他自己也樂得被大家這樣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