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冷情的人,不過是忘得比普通人快一點而已。
“你說得很對,只有一點有些小問題——阮盡歡他,忘得也很快的。”
丟下這一句話,薛忘音就繼續往前山寨子裡走了。
於羨站在一片新墳之中,慘白的衣服像是一片喪幡。
薛忘音說得沒錯,阮盡歡的確是忘得很快的。
他把阮盡歡丟回自己的屋子,給他蓋好了被子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盡歡一直睡到大中午,一醒來就咋咋呼呼喊著自己肚子餓,衝到了廚房鬧著要吃櫻桃扣肉,廚房那業餘的大師傅才是一個頭兩個大,這才早春呢,哪兒給阮扒皮找什麼櫻桃去啊?
於是阮盡歡深深地抑鬱了,撒撒潑耍賴地坐在廚房裡就不走了,瞪著眼睛看那大師傅,大師傅幾乎被他折磨瘋了,狂吼了一聲:“阮扒皮你有完沒完?!這時節你殺了我我也找不出櫻桃來啊!!!”
誰料阮扒皮比他更兇,跳到了椅子上叉著腰大罵:“哥沒完!哥現在餓著肚子一天沒吃飯了你知道嗎?!這時節你沒櫻桃關哥屁事——別以為哥不知道你還有去年壓在寒潭下頭醃著的那壇櫻桃肉!!!”
大師傅敗了,大師傅徹底敗了。
大師傅流著淚,在阮扒皮的威逼之下連滾帶爬地衝去山下面的寒潭,撈出了去年此時小心翼翼沉進潭裡的小罈子,回了廚房全做給了阮扒皮。
整個財神寨都眼紅了。
大師傅從此再也不醃東西了……
阮扒皮吃飽喝足又滾回去睡了個好覺,渾然不知他的這種行徑已經在財神寨引起了恐慌。
連大師傅藏得那麼緊的櫻桃扣肉都能被阮扒皮給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是阮盡歡不知道的?一時之間有什麼好東西藏著的都開始自危起來。
阮盡歡才不管那麼多呢,又是一覺睡到下午太陽將落之時。
起來狠狠伸個懶腰,阮盡歡換上一身不帶血跡的新袍子,深呼吸了一口,然後推開門大喊了一聲:“哥睡醒了——”
門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幾莖春草,從厚厚的土壤裡冒出頭來。
“啊,沒有人,那麼……小草下午好,那邊的蟲子下午好,我親愛的大門,下午好,太陽——下午好……”
阮盡歡神清氣爽,高高興興往飯堂走。
什麼叫做人生?這才是真正的人生。
吃貨的世界,一片光明。
阮盡歡一踏進飯堂,所有的山賊都安靜了下來,個個都用幽怨的目光看著他。
阮盡歡渾然不覺,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左邊顏沉沙,右邊於羨。
然而他一看菜色就愣住了,這種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感是怎麼回事……
他被這簡陋的菜色給深深震撼了,有些僵硬地放下筷子抬起頭來,發現包括雁流水在內的每個人都用一種極端憎惡憤恨的目光看著他,他覺得背後似乎冒出了幾滴冷汗,“那個……能不能問一下,我們不是才劫了一箱金銀嗎?怎麼就吃這個?”
顏沉沙扯著臉皮怪笑了一聲,“廚房大師傅心情不好,罷工了,將就吃吧,不是每個人都有口福吃櫻桃扣肉的。”
刷拉拉——
阮盡歡覺得要不是自己皮厚,能被後面射來的眼刀給扎死。好傢伙,這顏沉沙又在給他拉仇恨了!不過……那大鬍子敢罷工?活得不耐煩了!
“民以食為天,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大師傅竟然罷工了?沒關係,我今晚找他談談心,開導開導他……”阮盡歡重新拿起了筷子四處扒拉,試圖從幾盤素菜裡找出肉絲來——阮盡歡,無肉不歡。
刷拉拉——
眾山賊的眼刀立刻就收了回去,都覺得一陣陣地惡寒,阮盡歡這兩天睡得似乎超級好,半夜找大師傅談談心?得,大師傅算是玩兒完了。有心軟的山賊已經開始給大師傅念往生咒了……
“其實這個飯菜的味道還是很不錯的。”阮盡歡終於夾了一筷子土豆絲,“不過這土豆絲那個傢伙切的?這細得跟頭髮絲兒似的,一夾就斷啊,這廚師是沒長腦子麼?”
一個涼颼颼地聲音在阮盡歡的右手邊響起來,於羨那筷子還拿在手上,一張臉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阮四當家,你對我的刀功有什麼意見嗎?”
上挑的尾音,喻示著聲音主人的不滿。
阮盡歡的臉立刻就綠了,迅速搖頭,“哪裡哪裡,五當家好刀功,好刀功!”
乖乖誒,自己的小命還握在對方手裡,他那兒還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