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吃飯的時候,古驁一手拿著筷子,邊嚼東西,一手拿著竹簡,默誦著,古氏十分擔心地看了看兒子,又求助地望向丈夫,還碰了他一下手。古賁倒是做了個口型:“無妨。”
古驁吃完飯,又一溜煙地跑出去背書了。直到夜裡上床的時候,古賁還聽見兒子在燭光下念著:“……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古賁心想,孩子還不認字,就這麼硬生生地背下來,真是難為他了。
☆、第6章
第二天上學,古氏還是早早地將古驁送到了田夫人院子門口,田榕很快便出來了,跟在田榕身後的老媽子倒是對古氏道:“你家孩子昨日沒與三少爺背書袋回來,夫人還問了。”
田榕知道自己不見容於田松田柏,算是把古驁做依靠了,這下見老媽子這麼說,就軟軟地應和:“榕榕大了,榕榕自己會背。”
古氏倒是嚇了一跳,忙對古驁道:“你昨日下學,怎麼沒給少爺背書袋?”
古驁不敢說是簡夫子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又給自己加了額外的課題,只好道:“昨日向夫子借書,晚了。”
田榕也馬上說:“是我自己等不過,先走的。”
那老媽子是田夫人的老僕,仗著自己在田夫人面前說得上話,便道:“哪有少爺等陪讀的道理?”
古驁道:“是我不對,下次會記得的。”
老媽子這才放過了古驁和古氏,送著他們兩個就去了東廂的家塾。等老媽子走了,古驁才說:“今日把書袋就放在桌上,我回去的時候送到夫人院子裡。”
田榕觀察著古驁的臉色,看不出喜怒,生怕他為了這件事生了氣,下次田松田柏再欺負他的時候就無人相助了,便說:“榕榕等著你。”
聞言,古驁不由得看了田榕一眼。田榕見古驁望向他,就像討好田夫人似地和討好地對古驁笑了一下,古驁被笑得有些不適應,心想:“他明明是個男孩兒,笑起來卻有酒窩,又一張圓臉,倒像女孩子一樣。”古驁雖這麼想著,卻也知道田榕維護他,心裡便不由得和田榕親近起來。
這天一早,簡夫子讓田氏兄弟與古驁默寫了昨天學的幾個字。不外乎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一共八字而已;末了,卻要古驁單獨背《初始篇》。田松田柏一看古驁手裡遞給簡夫子的那本密密麻麻畫滿符的天書竹簡,便存心等著看笑話呢,田榕也有些擔憂地垂下了眼睛。
簡璞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四人的情態倒是紛呈……孩子都不善於隱藏情緒,不過兩天,性子已被自己摸了個七七八八。只見古驁站在堂中,目光絲毫不避人,朗朗便將《初始篇》一字不漏地背了下來。簡璞控制住自己讚許的目光,故作嚴厲地道:“尚可,明天背第二篇,不能鬆懈了。”
田松田柏本等著看笑話呢,見簡夫子放過了古驁,都有些失望喪氣,只有田榕沒有漏過簡夫子眼中一閃而過的肯定,他從小便是個看人臉色過活的孩子……雖然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田榕卻把“看來夫子對古驁也不是全壞”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簡璞照例開卷講課,將“日月盈仄,辰宿列張”拆來深究,便從三皇五帝立月令,分節氣,設閏月,講到年月日分解,寒暑氣候,又講到星宿方位、倉頡造字等……見古驁彷彿若有所思的樣子,還以為他不耐煩聽課,神遊天外了,簡璞便問:“課堂之上,所思者何?”
古驁果還真是神遊天外了,他已經想到了小時候父親帶著他看星宿的事,見簡夫子問他,就說:“夫子,為何眾星都動,唯紫微星不動?”
簡璞一聽之下,便愣住了。其實古驁問的問題極為簡單,也就是問題本身的意思而已。可聽在簡璞耳裡,卻不大一樣了。紫微星又稱北辰,論語上說,“……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是把北極星比作王道的,簡璞本就是不滿秦王所建新朝不尊禮法才隱居,這一問便把他心中最軟弱的地方打動了,簡璞就有些激動地說:“那是因為紫微星居於雲端,卻不同於其他的變動的星辰,它就如垂拱而治的帝王一般。”
說著,簡璞的話匣子就開啟了,從王道衰落,人心不古,講到如何復興仁政,田氏兄弟都聽得張口結舌,幾乎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古驁卻忽然想到了父親回莊子的路上說的那句話,便順著簡璞適才闡述的意思,脫口而出:“所謂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懼也,貪者易誘也,若垂拱而治,天下便皆為我所用。”
簡璞聞言怔在了那裡,不禁住了口,停下了他的宏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古驁。
不過這回簡璞這次可真是冤枉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