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卬舒了一口氣,撫胸道:“你這猜的也太離譜了些。時人都說,他除了孝悌外一無是處,溫弱無能。若真如你所說,為何在世家之中,他只有孝悌之名,甚至連一絲才情都不曾有?若他真有虎狼之志,為何他在虞家生活十餘載,無人看出;他出門交遊,巴蜀那麼多名士,也無人看出?他叔父如今已經開始讓他掌虞家部曲了……按你的意思,他是把所有人都騙了?”
“唉……”古驁滿口酒氣,“……我就是說著玩麼,雲公子不要動怒!”
“誰動怒了?”雲卬白了古驁一眼,“我不過是與你討教兩句而已……都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他可是被虞家長輩看著長大的,那孝悌也是名聞鄉里,不是你幾句猜測就能抹了去的……”
“是,是!雲公子說得對,”古驁道,“適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
雲卬淺笑道:“怎麼喝了酒,便油嘴滑舌起來,以前從不見你這樣!”
☆、第31章
古驁心想:“平時我也不曾如此放肆言語,不過今日我自知酒後失言,想要圓回來,你倒說我油嘴滑舌了。”
心裡這樣想,古驁面上自然不會對雲卬這樣說,卻是展了一個笑顏: “那可要謝謝你今天的酒。”
雲卬看了古驁一眼,點了點頭,又論起他的見解來:“……其實要說呢,為何虞君樊能得了如此的推崇,還不是因為他拒不受爵,成了維護世家血統的榜樣?”
“……喔?”古驁這下便不與雲卬辯駁了,只若有所思地聽雲卬說話。
雲卬原本對這位傳言中的虞公子並無成見,可適才古驁那般在意,聽自己敘述時,眼睛都亮了一亮,又侃侃出言,現下更是一臉審思默辨,雲卬不由得心中有些不悅,他不知道這股不悅從何處來,只覺得虞君樊怎麼就忽然變得有些不討人歡喜了,便淡淡地道:
“我看吶……就是因為如此,所以那些世家才把虞公子這個有德無才之人捧得這麼高,竟放在雍、廖之前。如今一比,不過貽笑大方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世家都推崇他,乃是因為他自請退爵,不願以士庶通婚所誕之己身,破了非世家不封爵的前例?”
“……可不是麼?他就是世家的牌坊。當年天子踐位那般不顧手足,如今也說什麼以孝悌治天下了,甚至連祭天大典之時列觀的孝廉之中,都不忘抬舉這位虞公子。他也是四大公子中,唯一參加過祭天大典之人。四大公子他列位其首,便也有這個由來。”
“……那他在人前,究竟是如何溫弱呢?”古驁繼續探究般地問道。
雲卬冷哼了一聲:“哪裡僅僅是溫弱,簡直是為孝悌而迂腐,倒真以為自己是貽範古今的萬世之表了。你知道怎麼樣?他給父親守孝三年,皆穿白衣,後來年紀大了,過了孝期,眾人都勸他換服,他竟說,‘我從小穿慣了的,若行不服素,便活不下去’,從此再也沒換過世家子所穿的華服,日日一襲白衣,這不是打著燈籠說自己是孝子麼?後來他交遊於世家公子之間,人家令他作詩,他說,‘我只會背《孝經》,不會作詩’,你說可笑不可笑?”
“原來如此……”古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見雲卬言語之中,話風已轉,似乎有些微惱之意,也不知是何故,便索性另起了別的話題:“……我記得你適才說,四大公子中還有一位姓仇的公子,怎麼之前不曾聽人提過?”
雲卬這才緩了臉色,道:“仇家駐守邊遠苦寒的漁陽郡,自然少有人提及。不過這位仇公子倒是以放浪形骸的才情而聞名,他十四歲的時候,內帷之中,便有了二十多個妾,其中一位,還有一段因由。那位妾原本是遠村的村姑,仇公子騎馬看見了,就想將她納入,可奈何那姑娘不願給人做小,堅決不從,仇公子回家便畫了一張姑娘的肖像,拿釘子釘在畫中人胸口,村姑果然就犯了心疼病,臥床不起。仇公子後來將此中內情告訴了村姑,那村姑只好答應給他做了妾,仇公子於是將釘子從畫中取下,那村姑果然又痊癒如初。時人都以此說仇公子下筆如神。現在外面流傳的《女官箴圖》,《王母夜宴圖》,便都是他所作。”
“這麼說,他是以畫成名了?”古驁問道。
“不僅僅是畫,他比畫更有名的,還有一身痴氣。”說著雲卬又著小童給兩人加了酒,並點了燃香,一時間室內幽芳四溢,雲卬笑看著古驁道:“關於‘痴’之一字,就又有一段故事了,原來這位仇公子,與雍家族子雍馳是好友,有一次他路過京城,將自己的畫作封在朱漆之匣中,交予雍馳保管。雍馳趁他不在,將匣子從下面開啟,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