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驁被簡夫子一聲喝醒,見答得不對,便沉默不語。
簡璞拂袖而起:“你再想,下回告訴我,答錯了,你就別再來了!我也沒有你這樣愚笨的學生!”
古驁揹著書袋便走出了東廂家塾,田榕倒是早就等在一邊了,見他出來就立即湊上前問道:“夫子生氣了?”
古驁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怕是我太愚笨罷。”
田榕想,“夫子總是問一些你不會的事為難你,你自然會覺得自己愚笨了。我偷聽過夫子問你的問題,我也不會,可我卻是不笨的。”這麼想著,田榕嘴上卻說:“這有什麼,好好想定然能想出來,夫子還能吃了你不成?”
古驁嘆了口氣,簡夫子剛才不就說要趕他走麼?那可比吃了他還難受呢!
若是剛入學那會兒,簡夫子當真沒收他的束脩,他走也就走了。可如今,他已得了讀書的奧妙之趣,與田壟前的一畝三分地相比,卻是別有洞天的廣闊之感……如今再要趕走他,是萬萬不能了。
人一在意什麼,就會患得患失。就連田榕都看出來了‘夫子不會趕走古驁’,可古驁自己卻愣是沒看出來。被簡夫子這麼一罵,古驁心裡就有些發了狠,覺得定要想出來才是。送田榕回了田夫人處,古驁將田榕的書袋遞給了迎面出來的老媽子,便告辭往家去了。
☆、第8章
古氏在院子裡,遠遠就看見兒子一張俊臉上冷冷的。
自從古驁長大了些,常見他默不作聲地思索,又有一副和年齡不相稱的寡言少語,古氏都有些不太敢和他說話了。
倒是古賁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悄悄瞟了古驁一眼,又忙閉上。
他覺得這孩子果然氣質頗佳,不言不語的樣子,倒自有一股氣度,就在心裡暗贊著。
古賁這幾年也越發老了,他有一次想回憶一件往昔的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才驚覺,自己真的是年紀大了。
人一到垂暮,就容易溫情,他對古驁就是如此。古賁從前年輕時候生的兒子,是經常打罵的,可古驁他卻沒有打罵過一次。
幼子的存在,似乎總是能緩解老人對即將老去的恐懼,如今古賁看古驁,更是越看越順眼了。什麼美好的詞語和事物,古賁以前不願用在長子身上的,如今全都不吝嗇地用來讚美古驁。
古驁一回家,將書袋遞給古氏,便在院子裡撿了一根樹枝,在空土地上劃來劃去,用泥寫了“國君”“丞相”“太尉”“御史”和“敵國”,都各自畫了圈……古驁看著自己寫的這幾個字,幾乎都痴了一般。
古氏在一邊暗暗瞧著,見兒子在地上左畫一筆來,右畫一筆去,久久不歇……忙跑去告訴了古賁:“驁兒不知道在發什麼呆氣……”古賁兀自喝著酒,擺了擺手,止住了她的話。
到了晚上,古驁還是痴痴地站在院子裡,古氏就又向古賁求救道:“老頭子,驁兒真不好了!他一個人站在月亮下面,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地上還有畫符!”
古賁嘆了口氣,便下了塌拄著柺杖走到院子裡,問古驁道:“怎麼了?”
古驁看了一眼他爹:“夫子給我出了題了,答不對,以後便不能上學了。”
古賁道:“你喜歡上學麼?”
古驁點了點頭,說:“喜歡。”
古賁道:“可是夫子對你這麼嚴?”
古驁道:“讀書很有趣,就像裡面有另一個世界一樣。”
古賁點了點頭:“好孩子,你繼續想。”
這邊古氏還眼巴巴地等著古賁把古驁帶回來就寢呢,結果見古賁空手回了,再望進院子裡,卻見一個人影也沒有了,只剩下丟在地上的樹枝,古氏便心慌道:“老頭子,驁兒呢?”
古賁道:“他跑出去了。”
古氏一下便急了起來:“這麼晚了,他跑去哪裡?”
古賁道:“他一個男孩子,周圍都是田家的莊園,怕什麼。你先睡。”
古氏雖聽著丈夫這麼說,卻一夜都沒閤眼,倒是古賁倒在榻上,很快便打起了呼嚕。
***
簡璞第二天一早,去家塾的時候就想,古驁會怎麼答呢?其實不能怪古驁答不對,他哪裡知道簡璞這個不講章程尺度的夫子,竟拿了戰國最有名的將領成名之戰問他,那計用得極為巧妙,時人都說‘天下無出其二也’。如今古驁若是能想一想便答出來,那才真是奇怪了!
簡璞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他就是喜歡為難古驁。他覺得這孩子的脊樑骨裡,就好像藏著一條金剛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