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個冷峻而英武的青年。青年穿著細甲,披風上有黃龍紋飾,燭光明滅,不怒而威。自己的案上全是縣誌,戶籍典冊,青年正不緊不慢地閱覽。
石欶在旁邊小聲提醒:“快拜見漢王。”
縣令回過神:“下官拜見漢王。漢王有令,下官莫不遵從。”
古驁目光不變,未從案牘中抬起眼,只翻看手中的文字,道:“本王這裡有五個人選,其家其族,適才都為民獻糧,本王甚為感動,不如一併舉了孝廉罷。”
縣令望向石欶,石欶頷首,縣令俯身道:“是。”
古驁又道:“本王適才看,發災之前,有地的農戶不少,也有千戶了,可惜此次災來,全被兼併,適才石欶告訴本王,說人口減少了六成。今日本王剛收了兩塊地,便按這個記錄,都分給災前有田之人,正好一戶一畝。”
縣令愣了一下,張大了眼睛,酒醒了一半,他求救似地望向石欶,石欶點了點頭。
縣令只好道:“是。”
古驁道:“那兩塊地的地契已被本王燒了,命你今夜讓人趕製地契,明日務必發到分田農人手中。”
“是。”
古驁道:“衙中官吏,本王已讓人逐一去請了。今晚本王在此,你們若辦不好,堂中就是法場。”
縣令冷汗涔涔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漢王饒命,我……下官……平日不通政務,都是交給縣丞一併處理,這些事,都讓縣丞做便好,下官無能……無能啊……”
石欶上前一步,拜道:“臣願為漢王分憂。”
古驁聽見石欶自稱了“臣”,這才從文案上抬起眼,道:“那你放開手去做。來人,給石先生添張椅子。”
“是!”
這時有虞家暗曲從後門入,悄無聲息地來到古驁身側,默跪於地,將一封秘信奉上。古驁開啟了信,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對那暗曲道:“你跟著我,等會我有話問你。”
那暗曲道:“是!”便默站在古驁身後了。
這時縣衙門外響起了稀稀疏疏的鑼鼓吹唱聲,似在奏樂,有兵士忙出門去看了,古驁問:“那是什麼聲音?”
那兵士回道:“是領了糧的饑民,不知從哪裡尋來了鑼鼓隊,說是感謝漢王。”
古驁道:“不用他們唱了,有這個功夫,把人都召到縣衙門前。”
“是。”
那個吹唱的隊伍用民謠的調子順順溜溜就填出了詞,四處唱著。這雖是一個深夜,可是這個深夜,縣中幾乎沒有人入睡,饑民在黑暗中交流著資訊,然後聽見熟悉的歌謠:“漢王至,不受餓,得了軍糧便予農,都到縣衙門前等,漢王還有大禮送。”
鑼鼓一響,鬧聲喧天。
從日落算起,上半夜古驁帶人分了糧,下半夜便來了縣衙,一切佈置完,古驁留下兩千兵士與石欶,在縣衙門口報名字領地契,自己則帶著騎兵,趁著最後一抹夜色,撤回了營地。
路上許多饑民夾道而送,彷彿都不再畏懼漢軍。
古驁回了營地,獨自召來那暗曲,道:“這次來了多少人?”
“算上小的,一共來了二十一個好手。”
頂尖高手總是有限,古驁沉吟:“那虞太守那裡,豈不是人少了?”
那暗曲道:“虞太守說,他隨著大軍動,穩如泰山,便叫小的們都來助漢王。”
古驁道:“好,廖將軍帳下,許多都是世家子,派三人以保護廖將軍為名,守在帥帳中,若他們有不滿之言,又或有越矩之行,便來報我。其餘人放一半在北邊,另一半跟著我。”
“是,小的知道了。”
古驁又召來廖清輝,問道:“今夜虎賁有何異動?”
廖清輝搖了搖頭:“今夜他們斥候派的多,被抓了好幾個,大軍倒是沒有異動。不過我審了後,才知道虎賁後軍十萬也日夜行軍,怕是離此處只有十里了。看來雍馳是想前後夾擊,包圍我軍。”
古驁見廖清輝面有憂色,便道:“除了我們駐紮的這處,外面是平野還是山野?”
廖清輝道:“是平野。”
古驁道:“那是虎賁的馬強,還是我們的馬強?”
廖清輝道:“虎賁的馬不僅沒有西域馬強壯,而且速度也沒有西域的馬快。”
古驁道:“戎人以前為何總能來打草谷,如入無人之境,邊防軍如擺設,為何?”
廖清輝道:“因為戎馬來去如風。”
古驁道:“那你還擔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