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臉色大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是母后賞賜兒臣的。”
“胡扯八道!”裴瞻只覺匪夷所思到了極點:“朕與你母后結髮三十載,從不知她有這樣一條玉帶!你私自交通武將,意圖逼宮篡位,敢做不敢認嗎?為何詆譭你的母后?”
“是真的!”裴建業情急之下,極力分辨道:“兒臣幼時從母后宮裡偷出來的。那時只聽說是宣懿皇后的遺物,兒臣只是好奇想要把玩一番,後來再沒有機會還回去。至於交通外臣,那是沒有的事。”
他面容不似作假,裴瞻將信將疑,再次將目光轉向那條方團玉銙,一時間頭暈目眩,滿腦子都是“報應報應”的聒噪聲。他以手觸額沉吟良久,又發問道:“玉帶的事朕自會查清楚。你老實回答,這次的事老三有沒有參與在內?”
“沒有!不關守業的事!”太子倒是斬釘截鐵,顯得兄弟情深。裴瞻冷笑道:“有沒有參與,也不是你說了朕就信了,若教朕查到一點蛛絲馬跡,你們兄弟二人一起下獄做個伴!好了,你回宗正寺等候發落吧。”
太子垂頭喪氣轉身要走,裴瞻冷喝一聲:“回來!把腳鐐手銬帶上!”太子渾身一個哆嗦,雖知是做給外人看的,也忍不住落下淚來。裴瞻本想說:讓你回宗正寺是為你好,現在宮裡隨便弄個么蛾子,都能整死你……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失望太多,以至於再無安慰的能力了……
裴瞻等太子走後,問宮監道:“端王在幹什麼?叫他來見朕。”因右金吾將軍協同太子叛亂被革職查辦,由端王暫領,負責禁宮守備,此時正在宮內巡視。
裴昭業確在東宮查抄證物,陪同他一起的還有葉漸青。兩人正在點檢太子的書信,忽然有人來報,說太子妃醒轉,想要見一見葉漸青。
“見我?”葉漸青一臉茫然,他還是十多年前太子大婚時遠遠見過李氏一面,此前此後再無交集。在裴昭業的首肯下,他到了東宮偏殿。彼時夕陽如血,映襯延祚宮一副“繁華事已空”的頹態。
太子妃李氏脖子上有明顯的淤痕,與葉漸青寒暄幾句後,忽然道謝:“小侯爺,前夜送信之事多謝你了。”青紗帳後的葉漸青怔了一怔,搖搖頭:“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今次倒是多謝娘娘大義滅親。”
帳子無風自拂,葉漸青似乎聽見了李氏嚶嚶的哭泣聲。遇人不淑,雖百般掩飾,依舊遮不住心酸與後悔。太子裴建業也是,貴為國儲,卻連身邊女人都收服不了,身處高位,卻飛得越高,摔得越慘。
李氏道:“我是沒臉去見陛下了。請端王或侯爺帶一句話,我想到西山出家,若是陛下不允,就在宮裡帶髮修行。”
葉漸青大吃一驚,忙道:“娘娘何必如此?女子有三從之義,無自專之道。聽聞陛下並沒有怪罪娘娘的意思。聖意不明,何妨以退為進?”
“我心已涼了,不願留在宮裡。”李氏靠著床頭,冷不防問道:“小侯爺為何要留在這是非之地?明明可以遠走高飛的。”
交淺言多實是大忌,但因這次感念她及時戳穿太子的陰謀,葉漸青也以真心話相答:“公主奶奶的事,我想知道真相。”李氏黯然道:“真相對你今後的人生並無半分益處。人世間有些善意的謊言是為了你好。”葉漸青卻是早已聽夠了這一套論調。從他的公主奶奶開始,從暖雪到晴雲,從裴昭業到顧蘇,從李四海到沈蔚,都以“為你好”的名義將他編織在謊言的牢籠中,永世不得解脫。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這世上沒有什麼善意、惡意的謊言。只有已被戳穿的謊言和將要戳穿的謊言。我要知道真相。哪怕這真相是我不能接受的。”葉漸青答道:“不然我就無法繼續走下去。”
太子妃嘆氣道:“知道了又怎樣?有句話叫親親得相首匿、子為父隱……”
“那是不對的!”葉漸青打斷她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公主奶奶真的有罪,
我也不能維護她……”他說到這裡哽咽了一下,想起那夜聽到的“天下兩大惡”的批語,咬牙說道:“只要不是莫須有的罪名,我會替她好好向天下人贖罪的。”
寧餓不苟,寧死不屈。香消玉殞經年的裴永真居然留了這麼一個要命的難題在人世間。青紗帳後的人影過了良久悠悠嘆息:“我以為只有我是傻子,原來你也是痴人一個。好吧,宣懿皇后的事,鎮國公主的事,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吧……”
裴昭業本在東宮書房翻看書信,眼皮不住亂跳。他不知李氏有什麼話要與從未謀面的葉漸青說,但又不好派人監聽,心裡居然有些忐忑。正胡亂揣測之時,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