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叨擾了,這就告辭。”
沈蔚心中失望之極:“你我已有十多年沒見面了,這梅塢和凌霄宮一樣,還常備你日常起居所用之物。你無須這樣……”他素知顧蘇衣飾簡雅,並不愛這樣繁複的穿戴。
顧蘇回首一笑,道:“你這閣裡盡是王侯將相,往來無白丁。我打扮成這樣是為了不招人注目。同在一城,今後見面的機會多著呢。我這傻徒弟不認得路,回家晚了要被東主罵的。”他無意間袖子從琴桌上空一拂而過,桌上的古琴忽然七絃大漲,“錚——”一聲,彷彿有了生命一般,竟然自鳴起來。
兩人都有片刻的失神。顧蘇嘆息道:“當年韓清商長瑣指法,神乎其技,居然後繼無人。萬壑松風、九霄環佩毀在蜀中和回柳山莊,四琴已去其三。有道是古聲淡無味,不稱今人情。”
顧、葉兩人去後良久,沈蔚在梅塢獨坐。明珠過來一看,只聽他長嘆道:“把琴收起來吧,那人走了沒?”明珠道:“還在密室等著館主。”
葉漸青失魂落魄地隨著顧蘇又上了回程的馬車。顧蘇見他不言不語,只怕他憋出內傷來,便伸手摸摸他頭頂,道:“沈蔚、李四海與我從小就熟識。這沈家原出自西川,以醫術和音律著稱。太祖平蜀地後,沈家分支為避禍遷入江左,與素心閣聯姻,才有今日的聲望。素心閣的先代閣主裴臨風,與太宗皇帝也有幾分血緣關係,和師尊更以兄妹相稱。所以沈館主不會騙你的。”
葉漸青點點頭道:“難怪你一直說不許干涉朝政,原來雪山派和當朝有這樣深的淵源。大周富庶之地,凡百戶之鄉,有市之邑,論到歌謠舞蹈非素心閣莫屬。四海賭坊更是遍佈山野,也非池中之物。便是鹽商闊綽,多得也不過是錢而已,區區一個寧半城又算得了什麼。難怪陛下對公主府這樣忌憚,我們是有這樣的本錢。只是不知公主奶奶這棵大樹倒掉以後,誰還能驅使這些幫派勢力。”
顧蘇覺出他語氣不對勁,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安慰得好。葉漸青坐了一會,眼淚又嘩嘩往下掉,越想越傷心,忽然大哭出聲道:“為什麼公主奶奶不告訴我這些事?原來我這麼不可靠嗎?若是我從前都知道,從前都知道……”
若是從前都知道,你也就不是這樣的你了。
他哭得滿臉鼻涕眼淚,揪住顧蘇的衣襟,姿勢好像他每次去懸崖上給小老虎投食,那幾只毛茸茸的小東西蹭鼻蹭臉的模樣。他在端王面前,只有提防,是很少流淚的。若要流淚,也是做戲的成分多一些。不知怎的到了教主面前,就敢這樣肆無忌憚。大約是算定了教主比他大太多年紀,不好跟他計較什麼。
顧蘇心裡嘆道:老虎也罷,人也罷,終歸不是能隨便撿來養著玩的。
車架將他們送到了甜水巷。不知不覺在素心閣打發了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葉漸青到家門口時天上只有數點星子,半明不暗,而黑夜裡也能看見烏雲滾滾,遮蓋了北邊的大半個天空。
顧蘇送他到老柳樹下,哄他道:“別想太多了。這事須從長計議。”葉漸青點點頭,就朝自己院門走去。顧蘇也轉身向對面而去。
葉漸青剛拍了一下門扉,門扇就譁一下開啟了。裴昭業站在門內,滿面焦灼,大力拉他進門,怒道:“到哪裡去了?掌櫃說你過午就出去了。怎麼也不給家裡丟一個信兒?”
葉漸青腦中一片慌亂,下意識回頭一瞧,六尺巷道沒有半個人影,對面的桐油門巋然不動,教主的身影憑空消失了。
“你看什麼?還有人嗎?”裴昭業也好奇往他身後掃視一番。
葉漸青連忙關門道:“沒有沒有,也許是野貓,我聽錯了。”他說完這句話,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打了一個噴嚏,問道:“你身上什麼味道?”
裴昭業一手舉著燈盞,一臂抬高,聞了一聞,莫名其妙道:“沒有啊,我從不用薰香什麼的。”
葉漸青便打著哈欠往屋裡走,邊走邊道:“那就是我傷風鼻塞了。”
裴昭業一個愣神就被他滑頭了過去,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喝道:“站住!這大半天到哪兒玩去了,給我好好交代!”
再說這邊廂顧蘇回了荒宅,只見自家庭院燈燭輝煌,小嵐山挑個燈籠,正蹲在院子裡不知幹什麼。他便走過去,看見小丫頭正拿一個小樹枝戳地上的螞蟻洞,無奈道:“這麼晚了,恁地淘氣,點燈籠在外面玩,浪費蠟燭!”
“嚇!”嵐山嚇了一大跳,蹦起來道:“教主,你怎麼也不敲門,就從牆上進來了?門是做什麼用的?走路也沒有聲音,是想嚇死我嗎?”
黑暗中忽然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