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之外,手下還有十二家當鋪,八家錢莊,幾十家綢緞莊、南北貨鋪子,田產房屋更是數不勝數。
這寧員外年上五十,只有一個獨生女兒,今年一十八歲,打小的時候就和城裡的窮秀才定了親。去年這窮秀才祖墳冒煙,中了個舉人,把個財神爺歡喜得什麼樣似的,挑了個吉日,就在今天給兩口子完婚。
他正說著,鑼鼓聲越來越近了,爆竹喧天,人聲鼎沸。裴、左二人都傾身往街上望去。隊伍前頭是四個模樣俊俏的少年,簇新稠衣,頭上扎著髻兒,手裡挽著貼著喜字的竹籃,向路人拋撒糖果蜜餞。“是戶部掛名行商千怡居加料的桂花糖,聽說一早定了八百斤,千怡居為此加僱人手,不眠不休趕工了三個月。光糖果瓜子糕餅這一出項就要幾千兩銀子。”
千怡居的酥糖歷來專供皇宮內廷,市面上尋常人是看不到的。
四個少年走過,後面是一套二十四人的細樂班子,笙簧盈耳,韻味悠長,不似尋常巷陌走江湖的紅白喜事班子那麼粗俗不堪。“這是特地從江南第一大樂館素心閣請來的樂師,可不是一般的嗩吶手。聽說每個人一日的僱錢是一百兩銀子。”
樂班過後便是一名男子騎著高頭大馬,渾身上下披紅掛綵。白馬後面是一頂八抬大轎,四對紅紗燈籠,一群人前遮後擁,護送著一對新人走過去。
左風眠嘲弄道:“舉人老爺派頭也不過如此嘛。”
茶博士道:“這人名叫趙南星,可是名臣之後。聽說祖上是昭仁年間的鐵面御史趙子明。”
左風眠不解道:“趙琰諡號文侯,為政簡易,他的後人怎麼和這樣的銅臭人家結姻?”
裴昭業還沒來得及答話,茶博士摺扇“啪”一收,提高聲線道:“兩位爺,這好看的現在才來。”
裴、左二人又都伸頭去看。
新人過後是抬嫁妝的隊伍,居然一眼看不到頭。首飾玩器,四季袍衫,布絹綿綢約有四五十擔。中間是床帳箱籠,日用傢俱,無不備極精巧,一撥跟一撥,也有二十餘組。
落在隊伍最後面的是十二個穿青衣的小廝,卻不像前面的人搬的搬抬的抬,個個手裡只捧著一本薄薄的黃冊子,一聲不吭跟著隊伍走。再後面是八個穿黑衣的,手裡也只捧黃冊。
左風眠回頭瞪視茶博士,後者不敢賣關子,忙道:“那穿青色的是十二家當鋪的檔手,捧的是當鋪的賬簿。後面的八個是八家錢莊的朝奉,捧的也是賬簿。這寧財神是嫁女,也是招婿,拿當鋪和錢莊做嫁妝。舉人老爺棄儒從商,明日就是這些鋪子的新東家了。”
原來如此。一般婚喪嫁娶,也不過五服內的人參加而已。今天來這麼多人,除了純看熱鬧的,大約都是想來和這執東南商界牛耳的新東家套一套交情吧。
裴、左兩人對看一眼,裴昭業笑道:“我在北邊就聽說,許州鹽務競尚奢麗,婚嫁喪葬,衣服輿馬,動輒數十萬。鹽商闊綽果不是虛言。好一個財神嫁女天下忙啊。許州真不愧我大周人間的仙境,昇平的樂園。”
茶博士身為許州土著,聽了這話,也覺得與有榮焉,說不出的通體舒泰:“兩位爺,何不也去昇平街湊個數。這寧府佔了大半條街,好找的很。聽說這三日只要去道聲恭喜的,不論貧富,都有紅包拿。便是小人收工之後也準備去討個喜氣呢。”
許州城裡昇平街,整齊的青石板一鋪到底,形似元寶,中間高而兩邊低,為得是下雨街面不蓄積水。許州多雨,一到雨季城內別的地方內澇成患,獨這裡乾乾爽爽,所以街面租金也高,人煙稠集,十分繁華。
今日所有商家都關上了鋪面,馬車一溜排排到了街外的石橋。石橋下人頭攢動,裴、左兩人跟著人流到橋邊,一個穿長衫的人伸手攔住他們,十分客氣道:“兩位可有名帖?”
裴昭業道:“我們兩人是皮貨商,賤名豐泰商行,和貴寶號素有生意來往,今日來沾點喜氣,名帖倒是沒帶。”
那穿長衫的人瞧他們二人都儀表堂堂,衣帽鮮麗,於是伸手往左,滿臉歉意道:“原來是兄弟商行的。今日東主有喜,來賀的人太多,昇平街已叫馬車停滿了,人不得過。還請兩位老兄從旁邊小街過去,那邊自有人引導。”
裴昭業攜左風眠下橋往左邊小街走,左風眠伸頭望了一眼,冷笑道:“兩淮鹽運,揚州學政,漕運總督,許州知州,哼,還有鎮國公主府。”他只一眼,已看清主街街面上的鹵簿旗幟,以及侍者服色,一一記在心裡。
裴昭業帶他在寧府清客指引下,從小街側門而入。門口兩個知客的也是文人模樣,接過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