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嘯存一改往日嬉皮笑臉,額頭的皺紋都繃緊了,肅穆道:“這是有人栽贓陷害,殿下一舉一動一定要想好了。”
是啊,雲州被圍,一定有訊息傳到京城,到時父皇會怎麼看我?!
裴昭業定了定心神,對清河縣令裴楷拱手道:“還請皇叔將此間情景一五一十向陛下具本啟奏,還我的清白!”裴楷被他一口一個“皇叔”叫得暈暈乎乎,當下就答應下來,回座位上吩咐人整理筆墨。
吳嘯存、徐士臣自覺圍到裴昭業身邊,兩人都覺得當務之急是一邊向京城報告,一邊修繕城池,靜觀其變。
但時局的發展,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時間。
兩天之後,端王妃的車隊也歪歪斜斜進了清河縣。與他們一同而至的,還有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文書,文書是直接遞給清河縣令的。但此時清河縣上上下下都已在裴昭業的掌握中。裴楷也樂得當甩手掌櫃,讓端王先過目。
文書上寫明:雲州城“端王”謀反,沿途州郡倘若截獲端王的車隊人馬,一律拿下,然後稟告朝廷,將論功行賞。
“這……”清河縣令裴楷尷尬極了,這八百里加急早不到晚不到,偏偏這個時候到,分明是害他嘛!“殿下,您放心,等我的奏本到了京師,陛下一定會明白這是誤會。”
裴昭業苦笑連連:“我怕大人的奏本根本遞不到御前啊!”
裴楷瞪圓了眼睛,癱倒在座椅上。難道這就算是“被”謀反了嗎?
徐士臣怒從心頭起,一把抓住京城敕使的頭髮,吼道:“誰說端王在雲州謀反?你睜大狗眼,看看上面坐的是誰?”那黃衣敕使嚇得面如金紙,口吃般呻吟:“將軍……將軍……饒命……”
吳嘯存卻問道:“雲州如今圍得鐵桶般。你從京城來,陛下是如何知道雲州反叛的?有誰上了摺子嗎?陛下都有什麼反應?”
那黃衣敕使抖抖索索道:“附近郡縣的長官都上了摺子,雲州城上掛的是端字旗。聽說兵部已在徵召人馬,預備討逆。”
一種巨大的悲憤感從裴昭業心裡油然而生。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那木製的堂桌砸出了一個大洞。
吳嘯存上前一步道:“殿下,反正屎盆子已經扣下來了,該冷靜想一想下一步該做什麼。這兩天我一直在想,袁槐客雖身負武功,但也是匹夫之勇,到底是如何拿下整個雲州城的。”
裴昭業揚眉示意他往下說。
“ 他流放的地方,幽雲邊界,冰天雪地,十萬囚徒,赦免之後許以金銀美女,可以充當戰士。”
全部在場的人都震驚了。
裴楷結結巴巴道:“那可是十萬窮兇極惡之徒啊,一旦入雲州城……”
“屠城。現在雲州只怕已經雞犬不留了。”
裴昭業冷笑數聲:“倒是像他袁槐客所做所為。”
吳嘯存臉上殊無笑意,道:“殿下,隨行將吏,家屬盡在京師,宜速返京都,向陛下陳情冤屈,所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裴昭業苦笑道:“我都走到這裡了,你叫我夾著尾巴逃跑?”
吳嘯存一掀下襬,當堂一跪,道:“袁槐客非池中之物,我老吳與他打交道多年,此人是個帶把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殿下身家在此,王妃也在此,殿下需三思後行。”
徐士臣“唰”一聲拔刀出鞘:“他袁槐客是帶把的,我們都是孬種?!”
大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之後,裴昭業問道:“吳先生,你覺得袁槐客有什麼後招?”吳嘯存道:“雖是烏合之眾,但一群瘋狗有一隻老虎領頭,也有足夠的殺傷力。雲州太小,不夠他們吃的。烏合之眾,師老易散,袁槐客會不斷鞭策他們去攫取足夠的利益壯大自己。”裴昭業問:“你覺得他會去哪裡?”
“雲州之東,幽州地界有一個興平倉,此處是塞北明珠,魚米之鄉。一旦佔領這裡,開倉賑濟,號召義師,可以迅速壯大聲勢。若是失敗,也可向北逃入胡部。袁槐客下一步肯定會去那裡。”
清河縣令裴楷忽然出聲道:“若是姓袁的南下怎麼辦?此處離雲州城不遠啊。”
吳嘯存朝他齜牙一笑:“清河城堅兵多,能守上一年半載,大人不必擔憂。”
所有人的目光,或期許或忐忑,全部都投注在裴昭業的身上。裴昭業深思良久,吩咐左右人去請王妃出來。
清河縣令裴楷撇撇嘴,心想:到底是個毛頭小子,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種時候還要貪戀溫柔鄉,請教婦道人家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