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是今天。”裴昭業扶他起來,將這一路的情形簡單複述。他說到吳嘯存立了首功:“此人德行雖淺,卻有王佐之才。”葉漸青便得意洋洋回道:“才非王佐,安敢許人!”
裴昭業想起幾個月前他強行將此人塞給自己,那時怎麼想到他吳老爺能派上這麼大的用場?葉漸青見裴昭業笑得樂不可支,便放下心來,輕聲道:“你見過陛下了,很快要搬去延祚宮了吧?”
延祚宮便是東宮。裴昭業一邊歸攏他的散發,一邊淡然道:“我倒想一直住在宮外,不知侯府歡迎不歡迎我?正準備把自己的鋪蓋搬過來。”
“那好,一兩金子住一宿。”葉漸青本想板起臉,但又忍不住抱著他的手臂笑道:“我真是歡喜。殿下親攬萬機威加四海之時,臣死之日猶生之年……”
“你……”裴昭業來不及捂住他的嘴,臉色由晴轉陰:“口沒遮攔,年紀輕輕,什麼死不死的。”
葉漸青彎起眼睛笑了笑,顯得十分情深意篤的模樣。裴昭業想起他從前所說“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語句,也只是痴狂地望著他。
端王回京城,有眼力見的上趕著巴結,通通圍到王府去了。裴昭業一個轉身,藏到了安寧侯府,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裴昭業回來後第五天,皇帝接連頒下《廢皇太子建業詔》、《黜寧王守業詔》、《立端王為皇太子詔》。三日之內,端王三上辭表,於第四日遵旨謝恩。
非常時期,一切從簡。連立儲大典也沒有,裴昭業就成為太子了。在裴瞻暗示下,他帶著詔書前去宗正寺,並在那人面前當眾宣讀。
庶人裴建業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天,平靜地接下了聖旨。裴昭業屏退眾人,望著曾經的兄長,再想起慘死的寧王,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
“終究是你贏了。”裴建業撫掌大笑,沒心沒肺地在椅子上坐下:“你還記得嗎,我們兄弟倆是何時生分的?”
裴昭業心裡難過,低聲道:“我們從前在雲州玩得好好的,你不願意理我,是你立為太子之後。”他曾經以為是君臣位定,兄長為了擺架子故意疏遠。後來才發現,太子的位子並沒有給兄長更多的安全感,兩人好像站在了不同的戰壕裡,平靜的兒時時光一去不復返。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裴建業玩弄布衣的衣角,淡淡道:“這句話你懂吧。太子位本來就是你的,我和守業到底爭不過你。”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懂。”裴昭業摸不著頭腦。
裴建業惡狠狠望他道:“十八年前,父皇登基之前,本來要立的太子就是你。是他親口答應鎮國公主,要立你為太子,裴永真才拱他上位。結果他一登基就食言,另立了嫡長子為儲,裴永真就失望回了晉陵。”
裴昭業心臟砰砰亂跳,打斷他道:“胡扯什麼!我何德何能……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他那時也不過□□歲,又不是驚才絕豔,不上不下,憑什麼要立他為儲?
裴建業哼笑道:“我自然是偷聽的。我還告訴你,甜水衚衕的趙家宅邸裡藏了一件寶貝,這東西現在在安寧侯……”
“太子殿下,時候不早了!”屋外傳來宗正卿的聲音。
裴昭業只當他失心瘋犯了,半疑半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出去了。
他剛出去沒多久,煙波殿的高公公就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個提食盒的宮監。高公公臉色嚴峻,朝裴建業厲聲道:“您方才真的不該對太子殿下說那些話的。”
裴建業將衣襬一掃,大大方方道:“不該說的也說了,覆水難收。公公,您是來送我上路的吧。”
高公公這才放下緊繃的麵皮,長吁短嘆道:“陛下賜您美酒一壺。”
廢太子伏法之後,緊接著,三司開審袁槐客聚眾謀反一案。
左風眠自端王回京之後,很快官復原職。袁槐客一案,由他向皇帝隨時彙報進展。庭審過半,左風眠回稟道:“有司查明,有案中案。”
朝堂之上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左風眠免冠投地,道:“據袁槐客供認,起反心是因為三年前其子被臣誤殺。臣有罪。”
這又是唱得哪一齣?裴瞻忍怒去望新鮮出爐的太子殿下,裴昭業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裴瞻耐心道:“你代天巡狩,掌專殺之權,有什麼罪?時過境遷,起來吧。”
“吏不專殺,法無二門,輕重當罪,民命得全。臣當時冒進,杖殺袁尚秋。臣忝法司,執法犯法,理當從重。請陛下先定臣的罪,不然臣無法面對袁槐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