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地看著他,這才發現胖子雖然凍得渾身是傷,然而頭腦十分清醒。
“但是,我、我沒有軍隊呀。”我底氣不足地說。
“你是先王的嫡子,名正言順的君王,殷昭和司徒逆不過是亂臣賊子,兵力再強,終是不義之師,若你聯絡四方州郡,發詔討逆,天下英雄莫不響應,黎民百姓有不簞食壺漿以迎陛下者?”
我心裡還在猶豫著,街道上傳來商鋪開門的聲音,胖子說完這番話,費了不少力氣,哆哆嗦嗦地喘息。我轉身將後門開啟,然後將胖子扶起來,悄悄走進院子裡。
此時府裡的人多半還沒有起床,我開啟一處廢棄的柴房,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稻草,然後扶著胖子坐下。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一定要記得報答我哦!”我有些不放心地叮囑。
胖子端坐在地上,柴房緊鄰廚房,裡面的空氣很暖和,他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他雙眼微閉,調理氣息。
我扳著他的肩膀,不高興地說:“你聽到了沒有呀?”
“你今年多大了?”他忽然開口問。
“二十了呀,怎麼了?”我有些疑惑,繼而警告道:“我是成年人了你可別糊弄我哦!”
“你父王沒有教過你怎麼和別人說話嗎?”胖子語氣裡有點無奈,停了一會兒又說:“欠你的人情我一定會還,放心吧。”
胖子在柴房裡住了幾天,身體漸漸康復,那些凍瘡也漸漸結痂脫落。他說他叫陸敬初,是一名貴族,家族衰落之後一個人流亡至此,其他的就不肯再說了,至於之前他說的要殺的人,更是半點不肯透露。
因為擔心自己藏匿外人的事情被發覺,我每天把自己的飯留下一半,夜晚悄悄給他送過去。他也不嫌多少,每次接過飯道一聲謝,並不說其他的話。
一場雨雪過後,天氣驟然變得寒冷,晚飯時幾個婆子丫鬟各自回房吃飯。我從櫃子裡拿出一床棉被,趁著夜色小跑進柴房,掩上房門後,藉著月光,我看到陸敬初正坐在柴草上打坐。
屋子裡還不算冷,地上的食盒裡已經空蕩蕩的了,我拿起掃帚,將地上的木屑清掃乾淨,然後抱了一捆比較乾淨的柴草,均勻地鋪在地上,再將褥子和棉被放在上面。
陸敬初打坐完畢,站起來活動手腳。然後站在窗邊,透過殘破的窗紙看著外面的月光和雪、燈籠和彩紙。落滿雪花的樹枝上掛著彩色的絹花,結著冰的廊下掛著紅色的燈籠。幾個穿著水綠色夾襖的丫鬟嬉笑著端著果盤和梅花,匆匆而過。
陸敬初轉身坐在床褥上,我開啟一盒蛇油膏遞給他,他有些笨拙地塗抹自己被凍傷的患處。這個人雖然胖壯,但是行動起來非常靈活迅猛。之所以塗抹得如此笨拙,大概是因為被人伺候慣了吧。
將食盒和剩下的藥膏收起來,我悄悄溜出去。院子裡空無一人,推開臥室門,裡面也沒有人。我心中疑惑,但是並沒有在意,自己打水洗洗睡了。過了一會兒,幾個小廝低聲談笑著推開臥室門進來,見我躺在床上睡,其中一個高聲道:“哎喲,咱們的大少爺原來在這裡安睡呀,怪不得四處找不到。”
我從棉被裡探出頭,揉著眼睛道:“小哥們去哪裡了?我將廚房裡的碗筷洗完,見沒有其他事情,就回來睡了。”
幾個人彼此看了一眼,冷笑著沒有說話,各自忙碌著洗漱。他們是陳家大公子的跟班和書童,雖是貧苦人家出身,但是機靈活潑又模樣清俊,在府裡也算半個主子了。平時連廚房裡的雜役和廚娘都瞧不上,更別提我這種醜八怪了。
我訕訕地重新躺回床上睡覺,過了一會兒,他們吹滅蠟燭,各自躺到自己床上,其中一個年長的在黑暗中開口道:“哎,那個臉上有疤瘌的……”
“什麼事?”我開口問。
“剛才總管召集府裡的奴才訓話,明天丞相家的公子要來府裡,大家手腳勤快點,別讓人家貴公子笑話咱們粗蠢。”
“哦,那……我明天還在廚房幫忙嗎?”
房間裡響起一陣惡意的笑聲,其中一人道:“剛才總管倒是特意提到你了,你明天什麼也不用做,就躲到一個大家都瞅不著的地方吧,免得嚇著別人。”
“哎,我說你臉上的疤瘌是天生的嗎?”
“聽說廚房大娘給他介紹了幾個瘸腿瞎眼的姑娘,那些姑娘一聽說對方是他,氣得直接把大娘轟出去了。”
“要不是咱們老爺宅心仁厚,哼!”
……
我在黑暗中將臉埋在棉被裡,手上和臉色散發著一點芙蓉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