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他差點被自己捂死,也不肯離了大院去別處,他一踹開門,就在夜色下的一群黑衣人裡掃到了秦望昭,那廝拔了刀正往東面的屋頂衝去,他也跟著掠上屋頂,窩到對面的簷上饒有趣味的旁觀,偶爾甩出幾枚暗器,防止那些幫倒忙的世家子弟被人砍死。
秦望昭熟悉練兵佈陣之道,戰場上衝在最前頭殺敵的是兵士,站在最後頭運籌的才是將帥,擒賊先擒王,他站的高,一眼就辨出站在屋頂羊角飛簷處的黑衣人是這群刺客裡的頭。他一躍下高樹,飛速朝那人掠去,一身黑衣融在夜色裡一般。
來襲的刺客武功都不低,並且出手狠辣不留情,像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苗莊的護院完全不是對手,死傷不少。院裡瀰漫起滾滾煙火氣都掩蓋不住的稀薄血氣,磚縫裡都是蜿蜒的血跡,時不時的驚呼慘叫伴著夜鴉淒厲的啼叫,白日裡喜氣熱鬧的山莊如今是血腥恐怖。苗仁帶著主院裡的一群高手衝進來,將平分的局勢打亂,很快便朝一邊倒去,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多起來。
秦望昭的刀法奇快,一刀劈下來有開山裂石之勢,刺客執劍,不敢與他硬碰硬,
謝長安看見秦望昭與刺客一對掌,那人跌跌撞撞的退出好幾步才藉著杵在瓦片上的劍尖站住了,復又劍身回挑再刺出,使出一式精妙的挑燈望月,直指秦望昭右肩而去。秦望昭仰倒的同時甩刀去挑,將那一劍斜斜挑開壓住劍身,同時左腕探出去取那人氣海穴,蒙面人急急抽劍倒躍開去。
後來劉捕頭摻進去,那人被拍了一掌從屋頂跌落下去,被奔上來的捕快拿繩捆住,押下去侯審,為防他們咬舌或是吞藥,嘴裡全塞上了布團。
謝長安站起來從屋脊一路滴溜過去,走到秦望昭身旁,一副要聽老人言的模樣,說道:“白問了吧?急不來的,耐心點。”
秦望昭不耐煩的掃了他一眼,從屋頂跳下去。他當然知道問不出來,不然早問出來了。殺手都是紀律嚴明且被人抓著把柄的,比起衙門裡那些板杖剃刀竹夾子,他們更怕的是來自組織的報復和懲罰。可他心裡卻總存著些軟弱的僥倖,凡事總有個萬一,萬一他就說了呢
謝長安跟著跳下來,兩人一路跟著壓著黑衣刺客的官兵去了府衙。
正如謝長安所猜,仵作何先生氣度不凡,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果然,兩人像條扎眼的尾巴跟到了縣衙門口,門口笑臉拱手相迎的,居然是身著練雀綴繡官服的縣太爺。何先生指著隊尾的兩人對守門的官兵說別攔他們,帶著人進衙。兩人都是耳聰目明的,大剌剌的跟到了監牢。
監牢裡稀稀疏疏的關押這幾個披頭散髮的犯人,謝長安見這光景,突然垂頭笑了一下,關押的犯人越少,大致可以推出這裡的管理者,要麼是清正廉明為民解憂的好官,要麼是好吃懶做萬事不管的糊塗縣令。見了這位何先生,謝長安願意相信是前者。
捕頭將刺客帶入走廊隔間分開,監牢裡一時都是鎖鏈撞擊的聲音。何先生坐在四方桌前,縣老爺和劉捕頭站在他兩側,他笑著對不請自來的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另一手翻開桌上扣著的一摞撇口大碗,提了一旁的糙沙壺倒上水,道:“兩位少俠,小坐一會如何?”
兩人對視一眼,過去坐下。秦望昭接過何先生的遞過來的劣質茶水,也不挑剔嫌棄,湊到嘴邊就是一大口,他放下茶碗問道:“先生認識我二人麼?”
何先生和氣一笑,說:“不認識,何出此問?”
“不然為什麼讓我們跟進縣衙監牢。”
何先生放下茶碗,看了謝長安一眼,問道:“公子真讓老夫驚訝,絕技“學舌”,果然名不虛傳。尊師可是大理寺少卿袁娑?”
大理寺少卿是從三品,這人居然直呼其名,謝長安使勁想朝廷裡哪裡有這麼個人,他不算是過目不忘,記性絕不差,也沒想出頭緒來,不知這人來路如何。他笑嘻嘻的答話:“大人說笑了罷,在下江湖草莽一個,哪裡攀得上大理寺卿。不過是年少生計所迫,唱戲的師傅教來的。倒是何先生,不知是如何尊貴的身份,引得縣老爺都恭敬有佳啊。”
他這話半真半假,這門技藝確實是唱戲的師傅教的,等後來他回了平沙,知道大理寺少卿有此絕技,忙不顛的也沒少翻那老頭的院牆,才有瞭如今這等學誰像誰的功力。謝長安臉皮夠厚扯謊賊利索,但凡想從他這裡套話的,都會被他的謊話連篇打敗。
何先生呵呵笑出聲來,不再兜圈子,看向謝長安的目光稱得上慈愛,他說:“不才何晉央,見過小王爺。”
謝長安這下實實在在被驚了一遭,不是因為身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