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落在絡燻臉上,驚訝,而後喜悅。
緋衣的絕美男子慢慢放下拉門的纏滿雪白紗布的手臂,大步跨出門,然後,忽然飛奔起來,緋衣若紅雲流彩,靈動飛舞在半空,璀璨的笑顏讓繁景流盡、白花失色。
絡燻扶著內院的月型門洞,複雜到辨不清神色的眼眸凝視著飛奔而來的人,他的歡欣雀躍如同一個孩子,隔著這麼近那麼遠的距離,清晰傳進絡燻的心裡。
絡燻微微踏出幾步,望著男子微張的彷彿渴望擁抱的姿勢,恍恍惚惚,寧願世界停止在這一刻。
距離一點點接近,璀璨絕美的笑容越來越清晰,絡燻麻木地疼痛。
彷彿迫不及待,男子縱身撲來,絡燻卻忽然一側身體,避開,身體錯落。毫無防備的人絆在絡燻的腳上,直向地面倒去,回過的臉上驚訝,失望,受傷,疼痛。原本殤流景可以輕而易舉地避免狼狽摔倒,可是他只下意識地看向讓自己時時刻刻想著念著時而甜蜜時而酸澀的人,失去了所有的動作。
殤流景站起來,尋著絡燻的眼眸,右手輕輕護住受傷的左手。因為這一摔,雪白的紗布迅速被血滲透。
即便緊緊抿著唇,唇角還是不由自主地痙攣,沾了些泥土的俊臉狼狽而哀傷,眼裡滿滿的痛楚難過似乎要溢位來。
“你不愛我……”殤流景倔強地開口,喉嚨撕裂般疼痛,一開口,堵滿整個胸膛的酸苦便衝口而出,泛上鼻頭腦頂,鼻子一酸,眼眶便有些熱辣。只要不開口,轉身大步走,他依舊是殤流景。可是,殤流景抓緊自己的手臂,死死繃緊脊背肩膀,慢慢地質問:“你恨我,恨我卑鄙趁那時候讓你抱我,讓你和厭惡的男人發生那樣的關係,是嗎?”
那幾天,守著絡燻患得患失,被絡燻抱了,無盡的羞恥和甜蜜包裹著殤流景。凝視著絡燻的臉,從不屑相信神佛卻也時時祈禱著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可是,理智讓殤流景明白,絡燻從來沒有哪一個動作或語言表達了哪怕一點點的喜歡,即便是無畏地自我犧牲只為救他,也只是因為絡燻善良,會為了任何北冥的子民而犧牲,僅此而已吧?絡燻,一直一直是厭惡他的。
這個時候,最可能的,只是讓絡燻更加厭惡他這個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那傾注了一世愛戀一世欣喜的擁抱,終究,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絡燻懵了一陣,殤流景這一番說辭,他從來沒想過,直到殤流景提起,似乎才一起本該如此。他,竟然一點都不排斥和殤流景發生了那樣的關係,讓他惶惑不安,心下恐懼異常的,只是……
“我問你,你為什麼沒有昏睡不醒?”絡燻握緊拳頭,直直盯著殤流景的眼眸,連自己都意識到自己多麼想從他的嘴裡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是有睡眠症麼?受了這樣的重創,為何沒有昏迷不醒?為何那麼大方地將樂寧香給了雲揚?為何,明明已經知道他被人……卻還是說著“做彼此的唯一……一起看山河日月,直到繁華落盡歲暮沉沉”這樣的話??
從絡燻眼眸裡看到一絲痛苦,殤流景心驚,一桶冰水兜頭澆下,“你……已經……知道了?”殤流景艱澀地問道,較之先前的質問,這一問顯得絕望而苦楚。
“知道……”絡燻喃喃地重複這兩個字,原本緊緊揪在一起尚且被一絲自欺欺人吊著的心,咔嚓,碎了整個胸腔。尖銳的疼痛讓絡燻站不住,一把拽著旁邊的竹子支撐身體。
以殤流景的神通,怎麼會不知道他被人……那樣的醜事,反而一直說“我是你一個人的”,他怎麼會傻得以為,這是殤流景太過驕傲?真正驕傲的人,又怎麼會用這樣的話自欺欺人?明明受到重創卻沒有昏睡,若不是已經治癒,他又怎麼會那般好心將他認定唯一的解藥給了雲揚?初見時那麼驕傲的人竟然會抱發燒的他回房會為他烘乾頭髮,竟然會在那樣的夜晚放過他而僅僅抱著他蓋被子睡覺,這樣的舉動,若不是心中有一分歉疚慚愧,怎麼說得通?被他第二次上的時候,那種模糊的有些熟悉的恐懼原來是真的。
這一切,他竟然到這時候才察覺……
“為什麼?為什麼……”絡燻驀然大聲呼喊,撕心裂肺的顫抖和無邊無涯的痛苦驀然像潮水將絡燻淹沒,歇斯底里地嚎叫出心中的迸射出的傷痛,心的碎片抽搐著鮮血淋漓地翻湧,忽然“哇——”地一聲,一口黑色的粘液衝口而出,又苦又腥。
“我……對不起對不起……”殤流景只能慘白著臉搖頭,祈求地望著絡燻,心疼而絕望。
如果,知道會愛上,他一定不會選擇傷害。可是,傷害了,又如何抹掉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