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敷一愣,她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卻很高興,因為這是這人第一次和自己說題外話。
幾個月前,陸沉剛剛回到京城,精神正處於崩潰邊緣,最瘋狂的時候一天能殺幾百號人,剝皮抽筋凌遲手段更是聳人聽聞。
羅敷姑娘要是早幾個月認識陸沉,估計得厭惡一輩子。
所以說時間還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後來,羅敷的姐姐回家探親,羅敷便沒有理由找他寫信了。
但是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姐姐。姐姐新奇,兩人偷偷來看。
姐姐說“你怎麼喜歡上了這麼一個人啊,一身的戾氣。”
羅敷著急道,“你再仔細看看,其實他人很好的!”
姐姐笑道,“人好?是模樣好吧,原來小妹喜歡長這樣的啊。”
羅敷漲紅臉道,“人好!就是人好!比你這樣尖牙利齒的人好!”
後來,巷子裡的人都漸漸知道羅敷姑娘喜歡寫字的陸先生了。女孩子索性放下矜持,大大方方的去看他。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可以穿漂亮的春衫了。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於是,一整個春季也都在少女百轉千回的心思間度過。
待到夏季,樹葉的顏色由嫩綠變為墨綠,螢蟲零零散散的閃爍,知了影影綽綽的鳴叫。
夏初的幾天還是很涼爽,星空也敞亮。
晚上的時候,陸沉也會坐在郵驛館的大院子裡乘涼,默默聽那些老人家講著些陳年往事。
他想,原來自己已經在這裡住了半年了。
這座城的人們過得都很慢很慢,慢得陸沉都覺得自己已經過了一輩子。
每天的生活都一樣,陸沉總是起的很早,會提前進捉刀館,掃掃地。然後開始替人寫信。生意好的時候一天要寫三四十封,生意不好的時候,坐了一天也不見一個人來。
可有個姑娘總是來,陸沉不傻,當然知道這姑娘喜歡自己。但是,管她呢。
這天,姑娘又來了。揹著手,彎著腰看了陸沉好久。
看的陸沉不得不抬頭看她了。
姑娘說,“陸先生,我發現你頭髮白了好多。”
陸沉道,“真的?”
其實羅敷早就發現陸先生的頭髮在漸漸變白,姐姐還嘲笑說“少白頭”。
這天,她看著陸先生,兩鬢已見雪色。
她記得的,自己第一次見這人時,墨髮如鴉翼。
於是她就對他說,你的頭髮白了好多。
結果他抬頭問道,“真的?”
然後,竟笑了。
原本僵硬冷峻的面容面容忽的化作一池春水。
羅敷怔怔地看著陸沉,莫名其妙。
中午,陸沉去問小歲借來了鏡子。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照過鏡子了,再不看看估計連自己長什麼樣都記不清了。
鏡子中的自己和想象中的不同,眼角不似原先那麼凌厲,已經有些下垂了。兩鬢斑白而凌亂。小的時候人人都說他長得像他娘,於是他覺得自己長得很好看。可是現在,他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丑極了。
陸沉苦笑,心想,若是一夜白頭倒好,乾脆利落,就像那戲中曲書中人一樣。
可如今自己這頭髮有黑有白,如同癩皮狗一般,算個什麼事?
這天,羅敷姑娘愣愣的走在路上。她一直在想,陸先生笑了。
自己說他白了頭,他卻笑了。
雖然毫無根據,可是羅敷卻忽然覺得,陸先生一定是有喜歡的人了。
而且,是喜歡到了骨子裡。
肯為那人終老,肯為那人白頭。
關乎愛的時候,女孩子的直覺總會變得異常的準。
下午的時候,賀夫人來了郵驛館。
賀夫人最近總會來,蹲在放信的那間屋子裡,一封一封的找,看看有沒有自己兩個兒子的信。
兒子說過年就回來,可是賀夫人等到了整個春天都過去了也沒見人回來。
春末夏初,賀夫人才收到一封簡短的信,是賀溫玉寄的,他說朝廷裡出了點事,晚些回來。賀夫人聽說了,皇帝駕崩新君登基。莫不是就是因為這事?仍是不放心,原來每次都可以收到四封信,溫玉和平安總分開寫的,兩人都會給爹孃各寫一封……可是現在就收到賀溫玉短短几行字。
有時候陸沉會站在旁邊看賀夫人找信,卻從來什麼都不說。
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