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配天古之極。”
趙平楨一字一頓地重複道:“善戰者,不怒……有趣。這是《孫子兵法》裡的話?”
秦小樓搖頭:“是《道德經》。”
趙平楨微微蹙眉。需知穆國崇尚儒家,認為道家消極避世,甚至太祖的時候還曾禁過道家的書,直到成祖的時候才又許人看。但歸根究底,國內的文士還是認為道家是不入流的東西。
“你看道家的東西?”
秦小樓似乎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百家爭鳴,總有它的道理,看看也無妨。殿下,我答應今日帶你去五鳳街。”
趙平楨正巧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激起了秦小樓的戰意,便道:“那便走吧。”
城外是一片喧囂的戰火,城內卻安靜的像一座死城,昔日繁華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一個人,百姓們都關緊了門窗躲在屋子裡,彷彿這樣就能為抵禦金兵的侵略多加一道屏障。
趙平楨對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目不斜視地跟著秦小樓來到五鳳街。
街道的中央有一個老人。從側面看過去,老人的鬚髮都已花白,恐怕少說也有花甲之年。他站在一張桌子前,手裡持著長長的杆子,口中依依呀呀唱著戲。他的聲音並不蒼老,甚至有種異樣的婉轉悠揚,只不過唱的是陝甘一帶的方言,趙平楨聽起來有些吃力。
兩人緩步走到老人面前,趙平楨這才詫異地發現原來老人面前架著一塊半透明的白布,布上映出彩色的人偶,正生靈活現地跑跳著。
趙平楨驚呼道:“這是皮影戲!”
演皮影的老人對兩名觀眾顯得並不在意,有沒有人他都一樣的演著自己的戲,彷彿這個世界同他是沒有半點干係的。而他,便活在他的戲裡。
秦小樓道:“貞卿從前見過皮影戲?”
趙平楨頜首道:“從前母后過壽宴,全國各地的官員進貢不少好東西,有陝甘的官員送了一支皮影戲班子來。”
秦小樓將目光投回演著一出悲歡離合的螢幕上。過了一會兒,他喃喃道:“我從前沒有見過,只聽別人說起過。”
趙平楨一時無話。兩人就這麼肩並肩站在街道上,成為了老人唯二的觀眾。
老人演的是一出《空城計》。
諸葛亮手裡握著羽扇一點一點,唱道:“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聯東吳滅曹魏鼎足三分,官封到武鄉侯執掌帥印,東西戰南北剿博古通今!”
趙平楨面上帶了一絲笑意:“有趣,有趣。”
秦小樓評點道:“《三國演義》裡,我不喜歡諸葛亮。”
“噢?”趙平楨有些興趣地問道:“那你喜歡誰?”
秦小樓簡潔地答道:“賈詡。”
趙平楨捏著扇子轉了兩圈,目光時而停留在活動的影人身上,時而停留在安靜的秦小樓身上。
秦小樓見趙平楨不問,過了片刻自行解釋道:“諸葛亮被捧得太高,反不像個活生生的人。”至於他為何喜歡賈詡,卻不解釋。
趙平楨學著他的口吻笑道:“我也不喜歡諸葛亮,也不喜歡劉備。我喜歡曹操。”
那廂空城計唱的熱鬧,這廂兩人倒也像模像樣地鬧了起來。
秦小樓彎著眼笑盈盈的,學著演皮影戲老頭的唱腔生澀地拉開嗓子:“賈文和參見主公~”
趙平楨挺著腰,板起臉,做出一副王侯姿態:“來來,文和,且與我看看如何拿下諸葛亮這妖孽!”
鬧過之後,秦小樓斂了笑容道:“我問過他,他三年前就來了這裡,每天都在這裡演皮影戲。從前應天府熱鬧的時候,每天都有幾百人看他的戲。現在沒有人看了,他也不停下,演給自己看。”
趙平楨安靜了下來。
秦小樓指點著空曠的街道:“他告訴我,從前這裡是間布坊,那裡有家胭脂鋪,胭脂鋪旁邊是個茶樓。青天白日下影戲看不正切,他白天裡就到茶樓裡唱戲,看客們端一杯茶,一齣戲能聽一下午。”
“我聽著他說,就能想出應天府當年的樣子來,彷彿那些歡聲笑語就在耳畔。”
剩下的不用他說,趙平楨也明白了。
這麼美麗的一座城池,為什麼要讓它在金人鐵蹄的踐踏下,在戰火的吞噬下變成一座廢城?為何拋妻棄子?為何不戰自潰?為何不施為?
那裡的空城計演罷,三國的戲終了,這裡的戲才剛剛開場。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我承認是我自己喜歡阿瞞~當然也能代表趙平楨一定的性格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