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榻上,望著蘇越離去的方向,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臉上是鹹澀的液體,可那是什麼呢?
……那不是眼淚。我不可能流眼淚的。
身邊的少年雖然害怕得發抖,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輕喚了一聲:“……平西爵大人?”
易洛迦回過頭來,朦朧氤氳的眼眸中是一個和蘇越有著幾分相似的年輕人,他看著他,過了很久,他出神地俯身圈住他戰慄的身體,把他帶到自己懷裡,慢慢地收緊了手臂。
他把下巴抵在那個少年的肩窩處,用力撫著他的背脊,哽咽沙啞地在他耳邊一聲一聲地喃喃:“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
與蘇越相似的少年愣愣聽著這個男人破碎不堪地道歉,最終只是抿了抿嘴唇,有些憐憫地把手覆在了他金色的細軟頭髮上。
那樣明亮的金色。
可是好冷。
27
27、神秘男子 。。。
連最後的棲枝也斷裂了。
孤單一人站在清寒寂寥的御雅街上,額角還在淌血。蘇越走下臺階,突然覺得很茫然。
這種茫然讓他不寒而慄,好像又回到了沒有遇見林瑞哲之前的那段日子:終日的殺戮,為了活下去而剝奪千萬人的性命,身為皇子,卻覺得皇宮只像一場浮華的幻夢,真實的只是戰場,那些硝煙,烽火才是他的家人。
記得第一次親手殺人之後,自己的步子都是虛軟的,回到大帳,想到那粘稠的鮮血和剖出的內臟,胃裡便一陣翻騰,於是吐得天昏地暗。最後還是被同行的將軍架著拖回去修養的。
可是到後來呢?
已經麻木了。
殺一個也是殺,殺一萬個人也是殺,他的靈魂在奪取第一個人的性命時就已經墮進地獄,永遠也得不到救贖,既然這樣,在報應來到之前,多放縱自己又怎麼樣?
即使給他喝活人的血,他都不會噁心害怕了。
那時候的他每天生活得漫無目的,除了揮劍,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聽著邊塞淒厲嘶嚎的勁風,總會默默地想,像自己這樣的人,究竟是為什麼而活著呢?
是林瑞哲的出現給了他點亮了一盞明燈。
那個站在天光潭影裡,笑得清淡卻溫暖的少年,成了他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這個理由是假的。
這盞燈也是假的。
沒有了光亮,他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在深幽的海洋中跌跌撞撞地摸索,形單影隻。
這個時候,他的海洋裡出現了另一個人,那個人有著金色的長髮,就像陽光一樣。
可是他看著他,卻不敢朝他走去。
曾經的那盞燈是假的,那麼眼前的這抹陽光呢?
難道一定就是真的了嗎?
他思念溫暖,思念了太久太久,久得足以為自己建造一座瑰麗壯觀海市蜃樓。他害怕那抹金色和之前的燈一樣,只不過是他看到的幻像。
他再也沒有勇氣為了一份幻像,再去醞釀另一個十二年了。
“吱呀。”
正在蘇越無所適從的時候,身後平西爵府的大門突然開了。
蘇越的心一懸,很快回過頭去,站在門內的人並不沒有一頭淡金色的長髮,他的心又掉了下去,一直一直地往下沉。
“……我……我給你送些東西。”翠娘垂著眼簾,走到蘇越面前,遞上一隻絹織小袋子。
蘇越看了她一眼,然後把袋子的紅線拉開,裡面是一些易北通用的納貝爾貨幣。
“……易洛迦叫你送來的?”
翠娘搖了搖頭:“不,是我自己省下的工錢。”
蘇越望著她,她的腦袋拉聳得低低的,只盯著自己的腳背。
蘇越嘆了口氣,把絹袋還給了她:“你不用同情我,我做了那麼多壞事,總會有報應的。我早就做好這樣的準備了,所以……不要把自己節省下來的錢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了。”
翠娘驀地抬起頭,蘇越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那是非常純粹的淡灰色,乾淨得像月色灑在地面。
這雙眼睛透著焦急和慌亂:“不是不值得啊,我家大人很在乎你,如果你過得難受,他也一定不會開心,所以……”
“你家大人是易北最風流的人,我想我只是他想要證明自己魅力的一面鏡子而已。”蘇越微笑著對她說,“沒有主人會因為鏡子碎了就一直消沉下去,更何況是平西爵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