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蘇越和易洛迦都是一怔,面面相覷。
平西爵府的大堂明亮寬敞,從石柱上精心雕琢的金色牡丹,紫檀木椅上鋪墊著的厚厚羊絨墊子,到流淌著晶瑩細膩光彩的淡紫色紗燈,溫馨春凳上擺置著的白玉棋盤格,到處都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
易洛迦是個懂得及時行樂的人。
王上御賜的巨大牌匾就懸掛在堂上,寫的是“天佑王師”,易濤的書法俊秀,卻隱約透出尊威之色,鎦金蟠龍纏繞於匾身,氣勢磅礴地投下陰影。
林瑞哲正站在這蟠龍的陰影下,微偏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總領。”易洛迦朝他走過去,虛虛攏上微笑,“不知尊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了。”
“不,是我突然前來,叨擾你了。”
易洛迦繼續微笑:“哪裡,您讓寒舍蓬蓽生輝了。”
林瑞哲說:“我來……其實是想給你一樣東西。”
易洛迦挑起眉,詢問地望著他。
林瑞哲似乎對之前讓易洛迦當著他的面跪下,心裡存有愧疚,並不很願意與易洛迦目光相觸,他選擇了低下頭,摸索著取出一隻精巧的金絲楠木小盒子,遞到了易洛迦面前:“這個給你。”
易洛迦沒有接,深藍的眸裡有一絲難以捉摸的色彩淌過:“…這是…什麼?”
短暫的沉默之後,林瑞哲深吸了一口氣,濃黑的睫毛依舊垂著,然後他似乎決定豁出去了,語速極快地低聲說:“……易欣的骨灰。”
蟠龍的陰影幽幽投在他們身上,舒適溫暖的大堂在這一刻卻陰冷的可怕,好像有無數條遊曳的毒蛇爬了過去,嘶嘶吐出細紅的信子。
易洛迦盯著那隻金絲楠木盒子看了很久,然後目光終於落到了林瑞哲的臉上,那人小麥色的面板,耐看的嘴唇,黑色的眸子,一切看起來都顯得那麼陌生。易洛迦眯起眼睛,輕聲道:“……林瑞哲,你知不知道這是死罪?”
易北律法第四百三十條:處極刑的人必須被拋屍,如果有人膽敢收殮,斬立決。
林瑞哲抿了抿嘴唇,將楠木盒子塞到易洛迦有些僵硬的手掌中,將他的手指包攏,讓他緊緊攥住這盒子。
“我知道。”他依舊不看易洛迦的眼鏡,兀自說,“可我更知道失去……呃,失去喜歡的人的感受。我想你……你不會希望他被扔在荒野,就好像我不希望看到蕭娜被燒得面目全非。這感覺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易洛迦僵直地站在原地,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一樣。
林瑞哲輕聲說:“你不會出賣我吧?”
“……”
林瑞哲吐出一口氣來:“平西爵,那天在伊人樓,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為難你的,只是王命在上,我更急於抓住殺害我兄弟的犯人,所以我才……”
他頓了頓,慢慢道:“你記恨我,對嗎?”
易洛迦閉了閉眼鏡,覺得額角的血管直跳,他很難說清楚目下的感受,他真的對林瑞哲毫無好感,可是易欣的骨灰就在手中捧著,要他說出拒絕的話來,他做不到。
最終,他用一種低緩,平和的聲音,說道:“……謝謝你。”
“……”林瑞哲搖了搖頭,“那沒事了,我先走了。”
他說著就往門外走,易洛迦要送他,他揮了揮手,讓易洛迦回去。易洛迦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庭拐角處,眉頭終於深深皺緊——
像他這麼處心積慮,做什麼事情,無論有沒有必要,都會帶上三分虛偽,唯恐被看穿真心的人,是怎麼也看不透林瑞哲這樣的傢伙的。
兇狠時殘暴無情,一身血性未泯。
能為了給兄弟報仇,不惜將平西爵的胞弟送上刑臺。
卻又記得人情冷暖,為了成全易洛迦的兄弟情深,冒著被斬首的危險將易欣的骨灰送回易洛迦身邊。
非常矛盾的性格。但都很真。
可是易洛迦戴了小半輩子的假面了,他看不懂真人。
林瑞哲其實對易洛迦也沒什麼好感,他只是覺得自己欠了易洛迦什麼,心裡存著愧疚,而且他深知失去愛人的痛苦——
蕭娜被燒得只剩焦骨的殘骸。
他死在商國的兄妹。
……凍餓至死的爹孃。
經歷了太多次了,這種感覺他死都忘不了。
所以他才會悖逆著王上的意思,偷偷火化了易欣的屍骸,將他送回他的兄長身邊。
出平西爵府的時候,他經過了一條長長的迴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