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挖出來,是這樣的滋味……麼?
易濤想著,在原地默然良久,最後輕嘆了口氣,聲音落於肆虐的風中:“……陳伯,隨孤王回宮罷。”
“……是。”前任大司辰仍舊低著頭應道,從稗草橫生的草坡上站了起來,跟隨易濤一起,走下了山頭。
41 服藥
蘇越捻著一枚小小的藥丸,半透明的顏色,光澤幽暗,其貌不揚。
傳聞中的暗羅丹,今日終得一見,原來便是這般模樣。
白皙修長的手指執著藥丸,將它放回錦盒之中。
他靜靜坐在椅子上,兀自出神,淡然然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來,斜飛入鬢的眉宇之下那雙水墨般俊逸的眼眸線條流暢,黑白分明的眼睛朦朧深邃。
沒有人知道他在思忖些什麼。
蘇邪去了點將臺,大約是易北的軍隊終於有了鮮明的動向,他該去合計對策了。
之前隱約聽說易北派來的主帥是大將軍林瑞哲,若是換作幾年前,他定然心急如焚,然而如今,心底竟是再也沒有任何波瀾。
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
來送暗羅丹的使節其實是葉筠府上的管家,那人話並不多,送了藥後只叮嚀了幾句服用方法便離開了。
其實蘇越又怎麼會不知道暗羅丹的服用方法?他年少時便隨軍打仗,不讀詩書,不通禮樂,但對兵器種類,醫藥丹丸卻是熟稔至極。暗羅丹這種接近於傳說的至邪之物,他不可能沒有耳聞。
吞服暗羅丹之後,可牽鎖住將死之人的性命,讓其殘喘於世,然而口不能言,足不能行,情感知覺皆被封閉。如若有人勾起病人情緒,病人心境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那麼十步之內,十句之後,就會魂飛魄散,不復存在。
等於說,是絕境之下,無路可走的一次博弈。
蘇越靜靜地靠在椅背上,望著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夜幕已經鋪滿了整片天空,茂盛的野草在冷冷的月色下泛出珍珠色的白光,他仰頭深吸一口氣,但覺無限疲憊,倦得厲害。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人,活的茫然無措,跌跌撞撞,永遠不知道下一個路口等著自己的是什麼,從來沒有被人愛過,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去愛別人。
他就像雜草叢中幽幽遊曳過的一尾毒蛇,危險地吐著信子,對任何人都充滿了敵意。
血是冷的,金色的陽光是那麼違和,彷彿永遠照不在他的身上。
他得不到溫暖,所以,不屬於他的溫暖只會讓他無比痛苦。
而易洛迦是他下定決心,想要放下曾經的敵意,用僅剩的勇氣去賭一把的人。
這個人可以背叛他,可以像林瑞哲一樣拒絕他,那樣就算蘇越看走了眼,也怨不得別人,可是,蘇越不能讓自己的這段感情還沒有萌發,就被上天硬生生掐斷。
他已經被上蒼在股掌之間玩弄了二十餘年,接下來的人生,他再也不會交給所謂的“命”。
他不要繼續像一具屍體般活著。
斜靠在床榻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靠在鬆軟的枕上,看著蘇越的背影。過了好久,才輕輕喚道:“……蘇越。”
兀自出神的人愣了愣,回過頭來的時候表情顯得十分驚訝:“易洛迦,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男人笑了笑,並不答話,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龐因為病意愈發清倦,因為高燒不退,他剔透水晶般漂亮的水藍色眸子裡籠著一層潮溼的霧氣,這樣的他不再像往常那麼高高在上,但依舊優雅從容,甚至帶著幾分溫順的意味。
他輕咳幾聲,望著蘇越走過來,坐在自己榻邊。
“還……痛不痛?”
蘇越猶豫片刻,將手輕覆在易洛迦裹繞纏胸的紗布上,問道。
易洛迦搖了搖頭:“這點痛不算什麼。”
“……抱歉。”蘇越低聲說,臉垂的低低的,“……是我連累了你。”
易洛迦一怔,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恐怕說了會把情況弄得更糟,於是抬起手,揉了揉他烏黑細軟的頭髮。
一個簡單的動作,其中寵溺縱容的意味,很深很深。
蘇越握著錦盒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掌心裡莫名其妙的一層細汗,差點握不住那隻小小的,裝著藥丸的盒子。
這盒子裡是他們的希望,但也可能,是將易洛迦毀的魂飛魄散的毒藥。
他不想讓易洛迦死,但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去和易洛迦說,畢竟要將他變成一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