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蘇越微笑起來,“阿雪是王城裡養的一隻獵犬。”
易洛迦:“……”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易洛迦都和蘇越這樣度過,蘇越在他身邊照顧他,說不上是細心,甚至有時還略顯不耐。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多半是鬥嘴,有時候還會鬥著鬥著就打起來,很孩子氣的相處方式。
但是易洛迦知道,蘇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這裡,他照顧自己,無非是為了“回報。”
僅僅是“回報”,連“感激”都算不上。
因為蘇越並沒有把刀架在易洛迦脖子上,避著他救自己。也沒有尋死覓活地強迫易洛迦為了自己和所有人對著幹,以至於被降了官階。
這些都是易洛迦心甘情願付出的,跟蘇越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所以有時候易洛迦會自我安慰般地在心裡說:“至少還是有回報的,不是麼?”
對於兩個沒有心的人來說,回報已經是夠多的了,再多的,奢求不了,也不可能裝的下了。
窩居一冬,關外士兵們在浴血奮戰,但遠居帝都的人們卻過得輕鬆悠閒,不知不覺也就在噼啪作響的烤火聲中等到了第一絲早春的暖意。
易洛迦的病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偶爾還會咳嗽兩聲。他整個冬天都在忌口,高挑的身子骨又硬生生瘦了一圈兒,裹在潔白的毛皮裘衣裡,愈發襯得人雍容清俊,平和寡淡。
只有蘇越才知道這傢伙文質彬彬的外表下,偷藏了多少小孩子似的脾氣。
怕喝藥。
挑食。
甚至睡覺磨牙。
蘇越覺得自己是瞎了眼之前才會覺得易洛迦是個“優雅內斂”“氣度非凡”“沉穩和善”的貴族。
他卻不知道,“優雅內斂”“氣度非凡”“沉穩和善”的貴族是做給外人看的,而那個怕喝藥挑食磨牙的易洛迦,數遍整個易北也不曾有第二個男人看到過,或者蘇越根本不敢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為他害怕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蘇越推開久閉的窗扉,流彩的新鮮晨光就像甘露似的淌了下來,他立在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還帶著潮溼的草腥味兒,微微泛涼,但是遠處的河流已經解凍,翻滾著碎冰的波流輕快地越過一望無際的原野。
萬箭金光穿透層雲,早春的生機總能讓人從心底裡愉快起來。
窗外橫過一支嫩綠的枝條,去年萎頓的幾片葉子還粘在枝上,嬌嫩的迎春花卻怯生生地舒展裙裾。蘇越看著那明媚的金黃色,心下一動,就將它折了下來。
“你覺得它像不像你?”
“嗯?”正披著裘衣在暖榻上讀書的易洛迦微微一愣,目光前移幾寸,對上了金色的骨朵,“迎春花?”
蘇越挑眉:“廢話。”
“……”易洛迦一臉黑線,“它哪裡像我了?”
“金色的。”
你他娘才廢話呢,李公公家裡養的那幾只錦鯉還是金色的呢,你怎麼不說我像魚?
易洛迦在心裡咒罵著,嘴上也沒客氣幾分:“然後你就把我給殘忍地折下來了?”
蘇越皮笑肉不笑:“反正你掛在枝頭也是死,還不如死我手裡算了。”
“是啊。”易洛迦合上書,把它扔到一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就讓我風流風流罷。”
他說著,在蘇越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腕,將他拽了下來,反摁到了寬敞溫暖的軟榻上。
蘇越的背脊磕著了榻沿,疼得他直皺眉頭,他知道易洛迦不會真的把自己怎麼樣,這傢伙雖然難以捉摸,但起碼還算是個說話算話的君子。兩人在床榻上滾了一番,你一拳我一腳的,看著倒像是在打架。
最後蘇越受不了了,推了易洛迦一下,板起臉:“起來,我透不過氣了。”
易洛迦看著身下微微喘著氣的青年,平日裡總顯得有些陰鬱蒼白的面容因為激烈的動作而微微泛紅,在纏鬥中碰碎了的迎春花瓣有一小瓣沾在了他的臉頰上,非常好看。易洛迦不由地有些出神,伸出手捻下花瓣來,卻又更深更深地凝視著蘇越漆黑的眸子。
“……”蘇越似乎也終於覺察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上方的男人有一張英俊挺拔的面容,但是他卻突然覺得這張臉讓他惶惶然。因為他從那雙藍色的眸子裡,分明讀出了和當初他父王一樣的慾望。
如同焦躁的闇火。
正在這時,緊閉的門突然一下子被人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