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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清晨的微弱天光之下,下了早朝的皇帝正鍥而不捨地,猶如哄逗小孩子般,試圖勸說寵妃再多進一碗粥食。只是他哪裡知道,喬雲飛久經調教,日日夜夜多以稀粥、湯藥為膳,早已深惡痛絕;更何況那話兒時時戴釵,此刻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喝下的。

只見他微微皺了眉尖,偏過頭去,一臉漲紅:“喝不下!”偏偏熙帝自悔恨交加之後,對於此人反而愈加下不去手來逼迫,見此嬌蠻模樣,反而心中一軟:“好……不喝就不喝。傳人!換些膳食上來!”

或許是長久以來兩人之間的獨處,以及熙帝無微不至的服侍,反而令喬雲飛的性子稍稍放鬆一些。在這隔絕了他人的二人空間之中,熙帝不再似個皇帝,反而似個喜與樂、怒與悲都既令人不解、又彷彿容易揣測的尋常人一般。而喬雲飛也漸漸明白到,在無傷大雅的小事上,忤逆天子也不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每日自噩夢中悲呼醒來,這人都在一旁滿臉冷汗、感同身受般緊捏著他不自覺握緊的手;每日裡焦躁難安之時,這人都在一旁無盡安撫、供他依賴;末了,這人自己,卻因他的噩夢而難以成眠、空熬到天明。

於是,喬雲飛如同掌握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尺度一般,在尺度之內逐漸自如起來。無論是掀翻任何他不想看到的東西,還是撕咬想要安撫他的男人,無論是大膽地在御書房睡著,還是隨意地翻閱奏章,從初始時的狀若瘋癲,到如今的小打小鬧,喬雲飛到底是漸漸地正常了起來。

便是偶爾,熙帝因著夜夜的難眠而於御書房假寐時,無聊的喬雲飛隨意翻閱著奏摺提筆來上兩句,醒來的男人也不會怪罪於他。或許並沒有察覺到任何權利有被幹涉擺佈的危險,男人只是笑笑修正雲飛之前略微荒謬、略帶可愛的硃批,細心為他解釋帝王之道、用人之心,也頗為從小生活在僻壤窮鄉、長於耿直軍營的喬雲飛喜聞樂道、權作消遣:“這些軍中將官,無論過往有何功勞、苦勞,如今的聯名上書,也是不能用了的。雲飛你且想著,若是朕這次手軟了,那麼今後誰人不可以聯名上書,仗著一點點人勢威脅於朕?當然,王慕飛惹得軍中那些武夫起動盪,無能、失職,自然是不能輕放的,但如今,朕卻是不能殺他的了,殺了他,順了聯名者的意思,反而不美。這一次,朕就給他個停職察用吧。那些個聯名鬧事的軍官,不忠、不義、無天、無君,朕也會在這次之後一一記下,容日後慢慢清算……”

“說起來,雲飛你的字跡,倒是還算能入眼。唔——只是這一撇,失了從容,稍顯浮躁……這個後面幾字嘛——就不好恭維了。”

“班門弄斧罷了……自幼不喜讀書,只愛舞刀弄槍;幾筆破字,還是當年爹拿著鞭子戒尺,一字字逼著練出來的……不過也沒練上幾年,就從家中偷偷奔逃入軍了……”

“雲飛,不如朕來教你練字吧……”隨著一聲興致勃勃的提議,男人如同一隻粘人的貓般湊了過來,純情猶如初次遇見夢中情人的少年,於他鬢角輕輕印下一吻。

是的,自那日的刑罰中解救出喬雲飛之後,熙帝反而彷彿情心初綻般,不知該如何下手。初時不過是因為喬雲飛夜夜的夢魘與呻吟,不忍下手,一心焦慮;時日越久,每當想要腆著臉求歡時,喬雲飛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睛望過來,空洞、漆黑而又彷彿蘊藏著無限未言的話語前,心中的愧疚甚至會帶來一陣害怕——害怕被如今莫名其妙佔據他心房的人厭棄——於是熙帝鬼使神差地,清水了。

與之相反的,反而是空虛已久、日夜叫囂的喬雲飛的身子。然而其主人罔顧了每一寸肌膚與每一個穴肉的意志,依舊沉靜、淡然,對於熙帝羞澀又愧疚的暗示,一概裝聾作啞;只在實在難眠時分,微微睜大瞭如蒙上了水霧的眸子,怔怔熬到一輪慾火燒透、燒過。

33 避暑承德

承德避暑山莊曾是歷代皇帝的夏宮,距離京都不過四百里;數百年的積累,山莊建有皇帝宮室、皇家園林和宏偉壯觀的寺廟群,既不耽誤皇帝處理政務,又是一片風景怡人、清爽避夏的休憩寶地。與重重疊疊威壓壓抑的皇宮相比,山莊樸素淡雅、充滿山村野趣,取自然山水之本色,吸收江南塞北之風光,其周圍寺廟又金碧輝煌,不失為散心、養身的佳所。

未到七月,暑氣其實還未上來,熙帝便先臣子妃嬪而行,入住避暑山莊。逐漸恢復的喬雲飛整日價悶悶不樂,皇帝便輕車簡行,暗地裡攜著他到那方世外林園派遣心情。

照理說,日常處理政事、接見來往臣子,熙帝必然在正宮寢居。然而喬雲飛在熙帝滿懷期望的眼光中,漫不經心地望著那長長卷軸式的圖卷,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