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正待停步,突然又一聲尖叫破空而出,立時再不多言,掀開厚厚的幾重棉簾踏入室內!
血腥味撲鼻而來。厚厚的多重棉簾之內,密縫的內室中幾人忙忙碌碌、焦急之色一眼可見。而重重的帷幔之中,仍有連綿不斷、時起時伏的嘶啞呻吟和尖叫傳來。李熙三步並兩,竄上前去:床中厚厚的床鋪凹陷下去,圍裹簇擁著的,正是面白如紙的喬雲飛。不看則已,一看天子更抽一口氣——只見喬雲飛此時滿臉滿頰狼狽地貼上著簇簇髮絲,汗水浸透上半床、血水浸透下半床!從未見過此等境況的皇帝哪裡能受得了,立時顫抖著撲到床前,一面呼喊“雲飛!雲飛!”一面涕淚橫流。
大約是皇帝動作過大,喬雲飛昏昏沉沉間竟睜開了半眯著的雙眼望了過來。兩眼邊不斷滴落的淚珠頓時改道而落,自高挺的鼻樑劃過一側睫毛,更是於滿面的迷汗混在一起、分辨不清。一旁接生嬤嬤早已群體嚇得魂不守舍,幸好一旁隨主而至的女官寧心咬牙跟進,這時也被喬雲飛袒露的下體嚇了一跳。然而見李熙早已慌亂失了方寸,也不管如何僭越,走上前扶著慢慢勸道:“萬歲爺,這時您可是娘娘的依靠,您不振作起來,如何安慰娘娘?”
一句話淡定說來,倒是幫著李熙定心一二。李熙咬牙把心暗自扶穩,越加呵斥眾人提頭辦事。眾人跪了一屋子唯唯諾諾,只是本來男妃產子就逆反天倫,如今皇帝更屈尊降貴進入汙穢的產房,她們又哪裡再能辦得好事情?
無奈那若妃此刻早已耗盡了氣力,宮縮早已乏力,胎頭圓鼓鼓撐起來頂得下腹凸出一塊,卻無論如何也再不能下去半寸,卡在盆骨處進退兩難。眼見著喬雲飛呻吟越弱,幾次暈厥幾次醒來,眾人哪裡敢故技重施、拿手去壓他腹部助產?
幸好內中一個餘嬤嬤久經世故,見如今不是個善了的態勢,連忙跪下來先對皇帝陳情:“皇上,娘娘如今腰臀過窄,奴婢們為著娘娘和皇嗣,恐怕今日得放肆了……”
李熙也深悔自己魯莽衝進來不但幫不上忙,反而只能眼睜睜看著,更讓眾人拘謹許多,此刻便緩了聲調道:“你等都是宮中有資歷有經驗的老嬤嬤,如今只當朕沒在此,儘管施為!只要今日順利產子,朕必厚加封賞,讓你們下半輩子無憂無慮、榮華富貴!”
那餘嬤嬤這才支使眾人,慢慢放開手腳。
半個時辰之後,眾人終於將喬雲飛架起來、令其下身直立,然後一雙雙幹練的粗糙老手便重重沿著胸腹壓下,希圖能夠藉著外力幫胎兒擠過盆腔。
“啊——!”喬雲飛鼓脹的腹部乍遭重壓,頓時一個驚聲尖叫,張開眼來奮力掙扎。李熙也頓時驚得一下躍起,似乎被那針尖一般的喊聲扎入心房,恐懼至極。此刻喬雲飛早已經不住壓力翻起白眼來,渾身也不住地抽搐;李熙一聲嘶吼自胸腔冒出,然而到了嗓子眼又被他極力地壓抑下來,只變作了一聲低低的低吼,在沉悶封閉的室內只如豹嚎。
又半個時辰之後,喬雲飛已不再掙扎,痛昏過去。
眾嬤嬤們沒有辦法停下手來,擦身的擦身,煎湯的煎湯,又趁著喬雲飛休息時分,聚攏悄聲商議起來。其間李熙仿若失魂一般,怔怔盯著床上的喬雲飛憔悴到極致的乾涸容顏,仿若痴了,漸漸也在這緊急緊迫的氛圍中淡化了那股王霸之氣,不再被眾人記掛。
商議良久,終於眾人隨同餘嬤嬤走向床前,小心翼翼地同李熙這個失魂人稟報:“皇上,奴婢等商議後,唯今只有以手強制助產,將娘娘宮口開到十指之寬,嬰兒才能順利出腹。之前奴婢們開到四指便不能寸進,如今恐怕要再次冒犯,求皇上饒恕奴婢們……”見李熙雖未置一詞,但焦急地如同看著最後一絲希望般望著她,這才戰戰兢兢地繼續道來:“只如今奴婢們恐要強行開宮口,娘娘那處必會撕裂損傷,嚴重時甚至會流血過多而……”
李熙心中一直懼怕的此等暗示如今被人就要點破,立刻跳魂一般開口截道:“朕要的是母子均安!來人——!將御醫們傳進來——還有劉昌!”哪怕一點點機會,此刻都是李熙全部的希望了。
58 生死之間
且說喬雲飛分娩難產,自羊水破起足足撐了有一日之久,李熙不顧勸阻,竟闖入產房。然而他的到來半點助益也無,反而更讓陪產及接生的下奴們拘謹膽顫,竟是有害無利。熙帝眼見喬雲飛被百般計策折騰得只餘出氣,不見進氣,人又滿身汗血淚涕地痛暈過去,不由得不顧那許多,強召御醫及內侍們進入產房,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
天子既已入內,御醫們雖則平素從不司產娩之事,也紛紛不敢再推脫,一一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