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脈是極其耗費心力的活計,絲毫不能分心,過了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老大夫收了手,臉上汗涔涔的,洗了臉未擦似的,形容疲憊不堪,老眼中閃爍的,卻是濃濃的驚疑。
顧惲捏了把毛巾遞給他,問道:“劉叔,如何,診出他為何一直不醒的原因了麼?”
劉叔神色複雜欲言又止,轉向趙全和趙時伍道:“小全子,時伍,你們去門口守著,誰也不能放進來。”
誰都看得出來,劉叔是故意支開他們,不過二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下屬,心想竟然到了要越少人知道的地步,那說明王爺的傷勢,比看起來要嚴重百倍,兩人點了頭,二話沒說轉身就走,出去將門帶上了。
兩人出去後,劉叔指了指床尾,顧惲依言坐過去,探出身子給趙子衿拉上衣襟,又將被褥拉倒胸口,這才坐正了,直視劉叔道:“您老有什麼發現和疑問,就儘管問吧。”
劉叔老眼犀利的盯著顧惲,嚴肅道:“刀傷雖然深,卻並不嚴重,並不是他一直不醒的原因。我觀他脈象混亂虛浮,時輕時重時急時緩,致使他醒不過來的原因,是體內真氣時而逆流時而順緩,在筋脈裡衝撞流溯,像是在驅趕調節什麼東西。”
“你知道,他們這種練武之人,一身純正真氣護體,能達到寒暑不侵的境界,體質和恢復能力,也較常人快上許多,可這也有弊端,就是一旦真氣逆流,極易走火入魔或猝死,他現在的情況不到走火入魔那麼嚴重,可一直這也下去,也極損筋脈。”
顧惲聽他語氣觀他神色,就知真氣混亂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解不了的絕症,他憂心奇怪的地方,還未說出口,故而並不發問要如何醫治,只是點點頭,讓他好接著往下說。
對於他的鎮定,劉叔讚賞一笑,接著道:“真正難辦的,卻是我在他的脈象裡,發現了另一道動靜,混在他原本的脈象裡,輕微到極易被忽視的地步,就像……”他頓住思索一瞬,道:“就像蜜蜂在你耳邊振翅那種頻率的聲響。”
顧惲雙眼微微一瞪,沒料到劉叔醫術精湛至此,瞬間對這老者肅然起敬,他想,蛾子麼,可不就像蜜蜂振翅麼。
劉叔盯著他:“子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顧惲直視著劉叔的視線,嗯了一聲,然後這老者,看著對面的年輕人,脊背都挺不直的駝下來,像是肩上擔了千斤重擔,聽他聲音暗啞的說道:“他中了蠱,金蠶蠱。”
“什麼?”劉叔聲音陡然拔高,劇烈的震驚之下,竟然從床上站了起來。
顧惲不想這老太醫,竟然也是知道金蠶蠱的鼎鼎大名的,反應如此巨大,想必知之不少,一時心下悲愴苦澀,笑臉都幾乎掛不住。
劉叔自知失態,重新坐下,臉色沉沉裡也是憂心忡忡,他頓了好一會,才問這是怎麼回事,顧惲不願提百毒老叟那段往事,可劉叔不是外人,多一分資訊就多一分希望,便壓了壓情緒,將蛇山上中蠱那段,事無鉅細的說與他聽。
劉叔聽完氣的鬍子都在哆嗦,趙子衿昏迷免於責罵,顧惲一人承擔兩人的份額,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麼小王八蛋、膽大包天、欺上瞞下、翅膀硬了窮得瑟之流的妙語,氣勢如虹的從鬍子花白嘴唇乾癟的嘴巴里噴出來,激動過頭罵的氣喘吁吁,靠在床頭平復猛烈跳動的老心臟。
顧惲給他順毛,結果被訓的更慘,只能蜷縮在床尾,看著趙子衿熟睡都不安然的臉,受氣的小媳婦似的一聲不吭,心裡不憤怒,就是憋悶,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無能為力的時候,劉叔這頓臭罵,來的正是時候,他需要這樣中氣十足的聲音,分散總是忍不住將事態往壞處想的思緒。
過了會,他措拾好情緒,輕聲問道:“劉叔,他什麼時候能醒?”
劉叔起身朝外走,道:“我老了,精神不濟怕出差錯,我先去休息一晚,養足精神明早來給他扎針引渡真氣,你讓時伍也去休息,明天幫他輸真氣,什麼時候真氣平復了,他就醒了,至於那金蠶蠱,你也別太憂心,船到橋頭自然直,乞靈寺的方丈給那臭小子算過命,長命百歲。”
顧惲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將人送到門口,囑咐趙時伍也去歇息,兩人離去後,他讓趙全進屋,將門關上了。
顧惲坐在桌前,指指對面的位置,趙全知道他有話要問,老實坐下了。
顧惲看著他,道:“趙全,你把王爺遇刺的經過,和我說一遍。”
趙全點頭,想了一會開始說道:“我們一路南下,途徑雲嶺城的時候,開始能看見流落的災民,羅大人怕隊伍太大,過於引人注目,被發現運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