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痛不能當。或許自己對他的管束過於嚴厲,才讓他言行間束手束腳了?那麼陸庭年,讓你退回到你該有的身份,恪守君臣之禮,你還做得到嗎?你,願意嗎?
可是還沒等庭年想明白,小東西卻已經自己捧著板子等他了。
庭年不過是抽空回了趟相府的功夫,再回到瑞麟殿,就看到榻上放著板子,而那小松樹似的孩子又站在了屋角,聽到動靜就回過頭小心翼翼地看他,叫他“哥哥”的聲音帶著點兒羞赧和怯意,讓人想把他摟在懷裡揉亂他的頭髮。
庭年把孩子拉到塌上坐下,猶豫著說詞:“衍衍,哥哥在想,也許哥哥做錯了些事情,你畢竟是個皇帝……”
庭年頭腦裡混沌著,自己都還沒想清楚究竟要說什麼,濬衍卻一下子明白過來,猛地撲過去摟住他脖子,淚水簌簌而下:“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從沒那麼想過,我只是太著急了,怕師父們為我受罰。我不會再這樣了,哥哥別不信我。在哥哥面前我不是皇帝,就只是慕濬衍。這天底下把我當皇帝的人何其多,就只有哥哥不是的。哥哥不能不要我,不能不管我!”
庭年發出一聲滿足悠長的嘆息,焦灼了幾日的心間似乎開出大片亦真亦幻的花朵,他緊緊抱著懷裡痛哭的孩子:“哥哥知道了,哥哥永遠陪著衍衍。”
作者有話要說:
☆、心太軟的訓誡
濬衍哭夠了,自覺地把板子遞到哥哥手裡,他做了讓哥哥這麼傷心的事,不挨頓打自己心裡都說不過去。
既然濬衍表了態,庭年也不再糾結那些有的沒的,孩子該教訓的時候他自然不會包庇縱容。可是適才濬衍一番話讓他的心瞬間柔軟起來,溫存似水,哪裡還捨得在這時候揮板子?
他接過板子,在小傢伙詫異的眼神中扔到一邊兒。他得先跟孩子談談。
“衍衍覺得,自己為什麼該打?”
“哥哥為我受傷,我卻辜負了哥哥的用心,讓哥哥難過。該打。”這事他每每想起來都愧疚得想狠狠扇自己兩巴掌,因此道歉的話說出來沒有半分忸怩猶豫。
衍衍的回答證實了庭年的猜測,讓他頗感無奈,這孩子怕是要鑽進死衚衕裡去了。
庭年隱約感覺得到,衍衍跑來請打大抵是因為自責內疚,可他對於自己犯的錯究竟認識了多少,庭年不敢斷言。庭年會動手,但決不是因為衍衍讓他難過,更不是為了平復這孩子歉然悔恨的情緒,而是他確實做錯事。衍衍若挨,便要讓他捱得明明白白,牢牢記住自己的錯,以後再不敢犯。否則兩廂白費氣力。
“哥哥當時……確實有些傷心,這不假,” 看小傢伙聞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陸大人趕緊把人拉著坐在腿上,撫著後背安慰道:“但那更多的只是一種遺憾的釋義,遺憾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不足以讓你完全信賴,遺憾明明是想為你好,卻用錯了方法適得其反。而此事哥哥做得也有不妥之處,你並不知情,只是無心之語。何況,你我二人相處,有誤會摩擦也再正常不過,難道哥哥這樣不講道理,因為這個就要打人?”
衍衍看著庭年溫和的側臉,不自覺地就把腦袋枕到人家頸窩裡去了。哥哥要打人的時候還這樣溫柔,真是要命!
這孩子,自己在訓話呢,他居然神遊天外,陸大人不滿地捏了捏那個坐在自己大腿上、大半懸空的小屁股,命令道:“再好好想!”
“唔……我隱瞞哥哥?”
“這不算。你做事有自己的考量,於公於私,哥哥都不要求你事事坦白。但是哥哥給你個底線,任何事,都不得以身犯險,不得有違公理常倫,不得有負社稷黎民。否則做錯了照樣要挨罰。繼續說!”
捱打前還要乖乖細數自己罪狀這種想想就覺得天都要塌了的事,若放在以前,這小東西只怕早就要耍賴使小性子了,偏偏他此刻被庭年揉搓得半點脾氣都沒有,只得聽話道:“我跟哥哥撒謊。”
“嗯,這算一條,念在這是第一次,二十下。”
第一次還二十下?濬小衍怨念地打量哥哥的臉色,拼命想看出點兒能討價還價的蛛絲馬跡。
庭年板起臉瞪他一眼,“還有,接著想。”
濬衍垂著腦袋絞手指,他知道哥哥是在等他承認盜銀的錯,可他就是不覺得這事辦得不應該,於是聲音裡帶了些委屈:“這事衍衍沒有錯。那些人,貪汙朝廷銀兩,搜刮民脂民膏。哥哥不是說我可以自己做決定?那我盜了他們的銀子給受災的百姓,有什麼不對?”
陸大人嘆氣又嘆氣,這孩子怎麼總是抓不住重點呢?